○候车

中国火车站的候车厅，似乎从来没有冷清过。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空气中弥漫着持续的汗臭馊臭腐臭，到处都坐着人、倒着人，各种各样的行李应有尽有：麻袋、棉絮、桶儿……我甚至听说过有人赶着鸭子坐车的。

只要一有动静，人群立马进入警戒状态，站起来拖着行李向前（检票口）拥挤。好挤是候车人群一个极大的特点，挤着检票，挤着上车，小孩挤得哇哇哭叫，抱小孩的骂着祖宗，但仍不放弃拥挤进取，挤上了再说。在这样的人群中身体往往不由自主，前面的把你往后挤，后面的将你往前推，人家汗臭的身体、脏兮兮的行李和你挤成一团，你也就又脏又臭了。

每次进入候车厅我都颇有感触。我曾经对身边的同学说，应该把眼前的情景拍下来，照片命名为：发展中国家。

○乞丐

乞丐无处不在，候车室有，火车上也有。

遇到不同的乞丐我会有不同的反应：①老年人——如果身上有零钱，我会给。②断手断脚的青壮年——给不给看心情。③身体健全的青壮年——坚决不给。④小孩——这种最难缠，被缠得受不了了会给点儿，以求脱身。

有两次印象比较深刻。

一次是在候车厅，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过来跪着要钱，我不给钱她就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缩回来她又立马拉过去。被那双脏兮兮粘糊糊的手拉着真是恐怖。被搞得受不了了，我说：我真的没钱，我只有手头这份报纸，你要不？她还真的把那份报纸拿走了。

还有一次是在火车上，一个老太太打扮怪异，沿着车厢唱歌。我想这老太太是不是疯了，最后走近了，才明白是要钱的。谁不给钱，她就在谁的面前一直唱歌。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唱到自己面前，才知道什么叫非给不可——一个嘴巴漏风的老太太在身前用怪异的声调唱歌绝对会让人冷战不已。我把持不住，掏钱了。掏了钱她就不唱了，还说：保佑你万事顺利，一生平安。听这说话的口吻，她似乎把自己当观世音菩萨了。

○入厕问题

在火车上，恐怕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火车是“无立锥之地”这个词体现得最为深刻的地方。拥挤的时候，人和人之间连缝都没有，两人的座位，能挤上三人，三人的座位，能挤上五人。过道上人堆人，车厢与车厢之间，也人挤人。

通常建议上厕所提前一个小时。从座位挤到厕所跟前，需二三十分钟不等，踩着人，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到达厕所。而厕所前通常还排着不短的队伍，真正等到自己入厕，短则半个小时，长则一个多小时。总之，抓住机遇，如不想拉到裤子上，千万别太讲理。

有时候厕所老半天敲不开，是有人把厕所当居所了。一些无座的人，特别喜欢把厕所当理想栖身地——对他们而言，厕所可真是天堂，虽然有排泄物异味，但空间宽畅（约有一平米呢！），而且通风凉爽，还可以自由吸烟——于是他们钻进去关上门，就再也不出来了。任凭外面怎么敲都不开门。有一次，我敲得快绝望的时候，旁边一个人提醒我，人就在里面，你厉害一点敲嘛。我于是拼了命砰砰砰连敲，门终于开了，里面的人对我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我进去，他却并不出来，我望着他，他又对我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表示随便我怎么拉，他不介意，但他就不出去，他不愿丧失宝地。靠，有人站在身边，我怎么拉得出来？

据说有种投币式公厕，投币后十分钟厕所门会自动打开，于是产生了这样的故事：一位女性对此毫不知情，入厕十分钟后并未完全解决排泄问题，门却突然弹开，把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此女性惊吓过度，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还因此打了官司。我一直认为，这种能自动弹开的厕所，放到别处属于投错胎，只有放在火车上才算恰到好处。

如果火车运行一天以上，那厕所就壮观了。最恶心的一次，我推开厕所门，发现地上至少有两厘米深的积尿，茅坑满得溢出，全是排泄物，坑沿上都挂着屎。我知难而退，步行N个车厢，等待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一个勉强可以忍耐的。

内部人员卖东西属于创收吧。如果是火车站的人员，一般卖卖报纸、搞搞茶座候车等等，只要服务周到、价格合理，这无可厚非。比如对于茶座候车，如果能让乘客有个宽松的座位、品品清茶，并能提前上车的话，收费数元合情合理。忙着收费，却忽视了这费用应该带来的服务，就太唯利是图了。偶见过这样的一个茶座候车室，收费五元，倒是有茶水一杯。可里面的人多得和普通候车室无异，乘客堆挤在一起，不知谁还有心思品茶。若想提前检票上车，可以，不过必须坐他们提供的代步车，再收费五元，也可以不坐，须等到和普通候车室同一时间检票。如此算来，若你不缴代步车的五元，你前面花费的五元钱买来的服务只是一袋纸袋装的劣质末茶。这是火车站的情况，而火车上，一般卖盒饭、卖方便面、卖零食、啤酒、卖杂志等等。推着车在原本拥挤不堪的车内挤来挤去，人越多反而挤得越兴奋越欢，搞得怨声载道。这一点我是有深切体会的。一次只买到了站票，就自备了三元的塑料小凳子，上车后坐在过道中间。结果永无宁日，卖东西的推车平均五分钟过一次，推车的人为了驱赶过道中间的乘客，自备口哨，吹出哔哔的声音。后来我一听到口哨声就神经质地弹起来，举着凳子，挤到一边，给躁动不安的推车让出道来。坐一次火车，累得死去活来。

外部人员卖东西，种类和方法就五花八门了。一次在成都火车站，被无数个人追问要不要买书，好看，火车上看过瘾。被问得不耐烦了，我买了一本，翻看，原来是色情书刊。后来到火车站旁的一家小店吃饭，有人竟然追到店里来问要不要好看的书，我赶忙表示买过了买过了，好让其早些滚蛋。那中年妇女居然不信，我只得把书展示给她：呶，刚买的。她翻看数页，才还给我，很不甘心地离开。

在火车上，我遇到的最厉害的小贩是从窗口飞入的。火车到站刚停稳不久，嗖的一声，小贩就从窗口翻飞进来了，还背着一大背兜要卖的东西。然后好几个车厢走一通一路叫卖，估计火车快开了，就来到窗口边，也不管窗口边的人在做什么，我遇到那次，窗口边的人正在打牌，桌上摆着打出的牌，某人正扔出一张，小贩就一脚踩上去，嗖的一声又飞出去了。身手矫捷，赛过成龙。

○偷抢

火车站和火车上的偷抢我见得不多。《天下无贼》对此有相当恐怖的描述，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当然，火车站的确是个多事之处，这些行为肯定会发生，而且比普通市区频繁得多。

一次俺女友和她同学路经火车站，挎包拉链被小偷拉开一半，发现后被吓得惊声尖叫，可小偷意犹未尽地继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们发疯似地大叫跑开，几天都心有余悸。

在火车上遇到抢劫就不妙了。我万幸还未遇到过，不过倒听说了不少这样的故事。有一个是这样的：几人拎着暖壶给车上的人送水，水呈浅白色，并带有甜味。他们穿着伪制服，号称自己是车上的工作人员，送水是义务，免费。可送完就收费，一人一人收，每人五元，亮着明晃晃的刀子收，谁不给就捅谁。

不光车上能抢劫，车外还能抢到车上来。这样的情况我见过，路经某省某站时见过。抢劫的是一帮小孩，在站台上活动，穿着邋遢破烂，眼神四处飘忽，瞅来瞅去，是在瞄火车上没有关好的窗户旁有没有挂包之类的可抢物品。瞄好之后就开始做准备工作，靠着一根铁杆压腿，能把腿压到肩上，赛过体操队员。火车启动时，他也开始助跑，越跑越快，与火车同步，突然跳起来，把手伸进车窗，扯出早已瞄好的猎物。抢走后车上的受害人会狂叫不已，但无济于事，车开了门关了，难道从窗口跳下去抓贼不成？

这样的贼听说也被治过，具体过程如下：某车上某人估计曾有被抢包的惨痛经验，发现站台上某贼有抢包企图，就瞄好时机，那贼刚伸进手，他就哗地一声关上窗户，死死夹住那厮的手，那厮抽不出手，只好被火车拖着一起跑。至于火车上的人何时开的窗，就不得而知了。

○从绿皮车到空调车

绿皮车前面听说还有闷罐车，就像货车，偌大的车厢只有两个小窗户，黑漆漆的，装人。这种车只在电影里见过，觉得恐怖，典型的把人当货物。

绿皮车我坐过，还坐了不少。以前那趟从合肥到成都的就是绿皮车，38小时，装满难民般的乘客，坐到最后，自己都被挤成变形金刚了。

这种车车速慢，停站多，几乎见站就停。经常有赶集的农民挑着菜上来坐车。这种车窗户开着，拥挤的时候，很多人会把窗户当门，作为进入车厢的渠道。人都能进，行李就更不用说了。我就从窗户进过，小时候坐火车，被我爸强行从窗口塞了进去，我巨怕无比，吓得哇哇大哭，生怕老爸挤不上来，自己被火车拉去卖掉。

前些年掀起了绿皮车改空调车的热潮，皮换了，窗户封起来，安上空调，就变空调车了。高了一个档次，价格自然不菲。比如，同样是一晚上行程，合肥到武汉的绿皮硬座只要40，北京到大连的空调硬座却要140，差价100，一节车厢100余号人，就能多收入万余元。这空调还真贵。

不过，空调车的环境的确好了不少。尽管一样人满为患，尽管人多的时候有空调依旧热死人，人少的时候空调却可以冻死人，但是至少窗户封起来了，不会再有人夺窗而入，窗外的小偷也抢不到东西了。还有，空调车是严禁吸烟的，虽然我见过列车员带头吸烟，但至少被熏得不行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请吸烟者到车厢间的通道去抽。总的来说，条件还是好了很多，少了不少安全隐患，坐起来也安心不少，还少受些罪。

○艳遇

人在旅行的途中特别期待浪漫的邂逅。不过在火车上期待艳遇，基本属于奢望。因为坐火车碰到民工和农民的概率远远大于碰到漂亮姑娘的概率。

但是老天似乎特别眷顾我。坐火车六年，好歹还是邂逅了三次美女，有美女当然有故事，不过这不是本文重点，下面列举列举就是了。

第一次是2000年，从西安到重庆的火车上，碰到一位让我倾倒的漂亮姐姐，此时记入了我现在不好意思提及的一篇原创小说《一夜情》。我想表达的是一夜邂逅所产生的情怀，没想到“一夜情”一词不久流行起来，用来指示一夜风流，现在的一夜情其实是一夜性。

第二次是01年，郑州到合肥的火车上，我碰到了一位长得像洋娃娃的小妹妹，无奈其已有男朋友，所以我即使喜欢她，她也只能是我妹。非血缘的兄妹，永远暧昧。

第三次是03年夏季，武汉到重庆的火车上，我碰到了一位相当优秀的女孩，乐观，阳光，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这种开心一直照到我心里，我和她聊了整整一夜。如今，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也成了艳遇终结者。从此，我在火车上就几乎没再碰到过美女，而且每况愈下。比如这次回家，身边坐的全是男性，而且是精壮男性，某空军学校的准飞行
员。

像我这样不老实的男性，似乎总会幻想邂逅美女。然而照眼前光景，欲图在火车上寻求浪漫似乎是南辕北辙。倒是我女友宽慰我：此处无艳遇，自有艳遇处。并主张我尝试其它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