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现在的情况:研二了,进了实验室。很多人都以为,读研究生的几年都是上课,不是的,至少对于理工科的学生来说不是。一般第一年是上课,剩下的日子就在实验室混了。很多人想到实验室就觉得是一个堆满瓶瓶罐罐的地方,把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倒来倒去,变色、冒泡、爆炸……计算机专业的实验室不是,里面只有计算机。现代的办公室大家估计都见识过:一个大房间,隔成一个一个的小区域,放着电脑,堆着资料,前面坐着人。我的实验室大致就是这样。在里面做什么?看论文、做项目、编程序、写论文……反正就是做一切能让人头疼的事情。成天对着电脑,多么乏味啊。昨天看了《人物》的跨界对话节目,拉兹卡诺的实验室才叫好玩,至少有瓶瓶罐罐给他捣腾。
我的朝九晚五其实是朝八晚六,实验室离宿舍很远,需要坐班车,提早去,延后回。班车每天早晨拉一车人过去,傍晚又拉一车人回来,中间的时间,就蹲在那里,就这样,过上了有组织有纪律的生活,典型的上班生活。
过上这样的生活后才发现以前是多么自由。上课的时候,课程并没把每天塞满,课程之外,就是自由时间。不同课程之间的内容肯定不一样,至少每两小时可以换一次脑筋。爱听就听,不听睡觉,或者逃课,自己掂量着办就成了,别搞挂就好。所以无论是周几,无论想做什么,几乎都能腾出时间来。现在不成了,周一到周五的时间,被钉得死死的,像十字架上的耶稣,所有的事情,大到会朋友,小到取钱,全都堆积到周末一起做。周末的两天就显得相当珍贵,也相当拥挤,把需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完,就几乎没什么时间了,新的一周就在不远处朝我微笑了,这种微笑真让我战栗。
周一去实验室的班车上,很多人有说有笑,情绪高涨,而我异常沮丧。我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上班的生活这么令他们快乐和向往吗?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妈的,又要去狗日的实验室了。
对我这样散漫惯了的人,这种日子真是煎熬。我不断地喝水,增加上厕所的次数;我不断地倒水,增加离开座位的次数。不为什么,因为走动着,感觉更自由。有时候环顾四周,觉得荒唐,我更像一个工薪阶层的人了——当上课变成了上班,当导师变成了老板——这不是工作了么?只可惜我没有工薪,只有尚能果腹的补助。
计算机的实验室,最不缺的就是电脑了,每台电脑都开着,每台电脑的辐射都加在一起,将是一个多么强大的辐射网络啊。有人统计过,中关村电脑人士是一帮短命鬼,平均寿命只有50多岁。成天置身在这样强大的辐射网络中,不短命才怪。我可不想那么早挂掉,我想当千年老妖,只可惜在这样的地方,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我环顾周围的人,有的人头发秃了,剩下寥寥几根在挣扎;有的人肚子冒了起来,因为成天坐着体型走样;有的人形容枯槁,只有精神还算尚好。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于是更加勤快地喝水,不断起来走动,第一个冲进食堂吃午饭,吃完出去逛老大一圈,回来再想办法睡他一觉。这样过着,还真像是在混日子,随便怎么看,我只是想尽量和死板的朝九晚五抗争,争取更多的自由。
或许,朝九晚五算不上什么,如果忙碌被严格束缚在朝九晚五之内的话,还勉强可以接受,不能接受的是没朝没晚。在北京这个地方,有多少人为生存而挣扎着啊,除了吃饭、睡觉,全在工作,工作甚至开始侵略睡觉和吃饭的时间:早餐在交通工具上搞掂,午餐靠公司的食堂,一整天都难得回家吃一顿饭,住房退化成睡觉的窝,睡觉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窝外呆着,讽刺的是,这样的窝的造价却得花二三十年来偿还……
我一直想,从高空看,北京真像一个巨大的蚂蚁窝,无数的蚂蚁忙碌着,奔走着,不亦乐乎。我也渐渐能够明白,为什么蚂蚁窝中的蚂蚁,总是那么匆匆忙忙,从不闲停。同样是社会,人类一样,蚂蚁也一样。
写不动了,累了,就写这么多吧。困了,明天还要继续早起呢,朝九晚五,做一只大城市的小蚂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