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和比比是一对情侣。
当无聊的时候,他们喜欢一起编故事。这是他们的特别爱好,对他们而言,思维相互碰撞产生灵感比身体相互纠缠产生快感更有意思。
今天,当满天的风沙迫使他们取消了外出游玩的计划后,他们呆在家里发呆。窗外的天黄蒙蒙的,飘着来自蒙古的沙尘。
“世界被黄沙主宰了,哪都去不了,一起编故事玩吧。”比比说,“我知道你有大男子情结,就把故事主动权交给你,从你那里开始。”
“好吧,那我就地取材。”牛牛看着书桌上的文具盒说,“他是一支铅笔,她是一枚卷笔刀,他们住在同一个文具盒里。”
“文具盒里住着那么多铅笔,但是她就爱他……”
“等等,为什么又是爱情故事?为什么不是武侠?”牛牛不满意故事的定位。
“上次杯子和勺子的故事就被你编成了武侠,再怎么算这次也应该是爱情故事了啊。”比比叫屈。
“爱情故事……好吧,依你,下次一定得依着我。”牛牛无奈妥协,“那么多铅笔,她就爱他,因为他插进她洞里的时候,她特别爽。”
“色情狂啊你!”比比生气了,“表面依着我,其实却给我的故事捣蛋!”
“卷笔刀爱铅笔,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我倒要看看你说是为什么。”
“她就爱他,因为他进入她体内的时候,特别温柔……”
“这不一样么?”
比比白了牛牛一眼,继续自己的描述:“别的铅笔进入她体内的时候,粗俗鲁莽,常常疼得她钻心。唯有他在乎她的感受,每次进入,她都能感受到他的体贴和温柔,她不再感到疼,她感到的是美妙的结合。他们融为一体的时光,像诗,卷出的木屑像花瓣一样漂亮,卷出的石墨像春泥一样细腻。”
“其实,比我还色情……”牛牛撇嘴,“卷笔刀只愿意他进入自己的体内,然而却无从选择。主人会将磨钝的每一支铅笔插进她身体。和别的铅笔结合的时候,她无比痛苦,但她咬牙挺着,她知道,她总能等到和他结合的时光。”
“有一天,当别的铅笔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叹息。当她好不容易解脱出来之后,她对他说:‘我不愿再让别的铅笔进入我身体了,我想把自己的每一次都留给你。’‘不,我叹气不是介意你为别的铅笔服务,是心疼你在这个过程中所承受的折磨。’‘为啥主人不为每支铅笔配备一枚卷笔刀呢?’卷笔刀无奈地问。”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沉默良久,他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叛逃吧。’当天晚上,趁主人没关严文具盒,他们逃了出来。翻下书桌,来到门边,门关着,很严实,出不去。他们在门边寻找蔽身之所,决定等明天主人开门之后趁机溜走。”牛牛有意使故事情节朝自己向往的方向偏离。
“第二天,主人起来之后,发现铅笔盒半张着嘴,里面少了卷笔刀和一支铅笔。他四处搜寻,当他在门边的隐蔽处找到卷笔刀和铅笔时,他感到惊讶。抹干净他们身上的尘土,他把他们重新放回文具盒里。从那以后,每晚文具盒都被关得严严的,再没了叛逃的机会。”比比为故事情节拨乱反正。
“为啥你不让他们逃离出去,浪迹天涯,过幸福的日子呢?”牛牛问比比。
“才不上你的当,他们逃出去,这故事肯定被你演绎成历险记了。”比比不入圈套,她对牛牛的想法心知肚明。
“还是拗不过你,好吧,继续爱情。在铅笔盒里,他们重复着以前的生活,卷笔刀承受着其他铅笔给她带来的痛苦,但她心甘情愿地承受,因为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她总能享受到与他结合的幸福……嗯……我还真不知道这故事接下去该怎么走了。”牛牛犯愁。
“爱情故事还是我在行。”比比颇得意,“然而即使这样,美妙的时光依旧是短暂的。他每进入一次,他们结合的次数就少一次。每次结合之后,卷笔刀都会无比愧疚地望着铅笔,她知道,是自己让他又短了几分。”
“当铅笔的身材缩减到原来的一半时,卷笔刀不愿意再与他结合了。为了与他永远生活在一起,她宁肯放弃结合的美妙。当主人再一次将他插入她体内时,她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刀片。卷动良久,铅笔纹丝未动,主人再次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下,主人找来水果刀越俎代庖。水果刀闪着寒光,刀刀入骨,主人习惯了使用卷笔刀,无法驾驭手中的新家伙,水果刀趁机在铅笔身上恣意摧残,削完之后,铅笔足足短了半寸,没有流血,但伤痕累累。”
“你可真够狠心的,听得我心寒。”比比皱眉,“当卷笔刀看到自己对他的保护换来的竟是这样的折磨时,哭得声嘶力竭。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最好的保护是继续和他结合,尽管这种结合依旧让他逐渐变短。”
“‘不怨你亲爱的,以我现在的长度,还能和你结合五六次,我已经很满足了。’铅笔忍着疼安慰她,‘对我而言,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书写文字,在于和你的每一次结合。有这些和你水乳交融的日子,我没有白活。’就这样,虽然越来越短,铅笔依旧尽情享受着和卷笔刀的每一次结合。直到有一天,主人嫌铅笔短得无法把握,将它扔进了垃圾篓。”
“失去铅笔的卷笔刀悲痛欲绝,她觉得自己活着没有了意义,她想再次逃离,去寻找那短得让她心酸的铅笔,却依旧被牢牢关在文具盒里。更糟糕的是,她依旧无法逃避其它铅笔的折磨。没有了他,其余铅笔的摧残更加肆无忌惮。她疯了,悲痛、绝望化作歇斯底里,她调动刀片恶狠狠地对待折磨她的铅笔。那些铅笔被她削得木屑横飞,笔芯碎裂。”
“这样的歇斯底里也在损伤着她的身体,终于有一天,刀片完全钝了,她再也削不动任何铅笔。正如主人对待她心爱的人儿那样,她也被扔进了垃圾篓,只是,垃圾篓里早已没了他。”
“他也曾在这里躺过,她想,当他被抛弃到这里,永远无法再见到我时,他绝望吗?现在的他呢,又在哪里?我还能见到他吗?她想他,想得心疼。她的思念拽着破碎的心漫无目的地飘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还好,身在何方……”故事继续到这里,比比的眼睛蒙上忧伤。
“亲爱的,这只是一个故事。”牛牛安慰比比说,“现实中都有奇迹发生,更何况在故事里。纵容我一次吧?我想将它变成喜剧,因为我不愿意我亲爱的不开心。”
“好吧,我真希望,每一份爱情都是一个喜剧。”
“嗯,这样的希望,让我演绎到故事里……最难料到的,是命运的安排。当她再一次见到他时,她感到惊讶,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命运却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当她被废弃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主人拎着垃圾篓将它们倒入垃圾桶,垃圾桶里的垃圾又被倒入了垃圾车,垃圾车一路驶向回收站——就在那里,她见到了他。尽管他脏得一塌糊涂,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不顾一切地,她将他紧紧拥住。铅笔,不,他已经是铅笔头了,像做梦一样地呆呆望着她:‘真是你吗?’‘嗯,是我,我真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卷笔刀将铅笔头完全拥入自己的体内。‘不,我太脏了。’他努力从她体内抽离出来,却被她拥得更紧:‘再脏我也不嫌弃!’铅笔头浑身颤抖:‘好吧,就让我死在你的体内吧!’卷笔刀拥着他,很认真地对他说:‘不会的亲爱的,你不会死。我们再剧烈地结合,你也不会再有一丝磨损,因为我的刀片已经钝了。’‘那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是的,让我们尽情结合,肆意享受这云雨之欢吧!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叙述到这里,牛牛望着比比笑了,“故事就到这里结束吧,亲爱的,卷笔刀和铅笔终于又结合在一起了——我们呢?”
“噢,亲爱的……”比比将牛牛紧紧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