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情侣

他是一包方便面,她也是。他们被安放在超市的货架上。在成堆的方便面中,他们并未在意过对方。

这一天,来了一个男孩,把他们放进了采购篮,连同一大堆其它东西。交费后,男孩用自行车把他们驮回了宿舍。

“嗯,后天考最后一科了,明天早起复习。不下楼吃饭了,拿这玩意儿充饥。”男孩一边想一边把他们放在书桌上,他俩靠在了一起。

夜里漆黑一片,男孩打着呼噜,他们却开始了交谈:谈天、谈地、谈超市、谈货架、谈营业员、谈男孩、也谈他们自己。

她发现她爱上他了,他的内涵他的口才他的风度他的幽默;他发现他也爱上她了,她的美丽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

“我爱你。”他先表白。

“我也是。”她羞答答地偎依在了他的怀里。

他和她属于一见钟情。这样的爱不需要培养,第一眼便定了终身。在他眼中,非她不娶;在她眼中,他是不二郎君。

天慢慢亮了,起床的广播把男孩从床上吵了起来。

还未漱口,男孩就掳走了他,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她立马明白了一切,她没想到分离会这样早地到来。

当男孩把他拔得一丝不挂时,她哭了。尽管她知道每包方便面的结局都是这样。

“再见……”他说出最后的道别时,开水已淋透了他的全身。她的泪顺着书桌沿儿往下滴,地湿了一片。她恨这个男孩。他把他带到了她身边,又夺走了他。没有了他的陪伴,她觉得自己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宿舍门口进来了另外两人,一个蓬头,一个垢面。她希望他们把自己也吃掉,她想陪着郎君一起去天国。

“复习得怎样了?”蓬头问。

“还没开始看。”男孩头也不抬地猛啃她郎君的身体。

“就吃这个啊?”轮到垢面发问了。

“怎么了?”男孩终于抬头。

“你也吞得下去,味道像馊潲水,样子像猪肉绦虫。”蓬头说。

“总比学校食堂的猪食强。”男孩依旧低头猛啃。

“还吃得起劲,”这次是垢面在附和,“你看它弯弯曲曲的样子像不像一堆屎。”

“拜托,人家吃东西时不要提这样恶心的玩意儿。”男孩照吃不误。

蓬头和垢面出了宿舍。

她没想到这些人吃了自己的郎君不说,还这样地损他。她快疯了,她颤抖的身体从书桌上滑落到地上。

男孩将她从地上拾起来时,发现了她的一滩泪水。“我的水瓶昨天才换了胆,怎么又漏了?”男孩自语。

解决掉她郎君躯体的残骸后,男孩抹抹带油的嘴:“嗯,还剩一包,回家的火车上吃掉。”

她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还有两天。

没有了他,一天就是一个世纪。辛辛苦苦等待了两百年,她终于被男孩带上了火车。

摇动的车厢辅助胃消磨掉最后一点食物渣儿时,男孩开始打量她的躯体。

同坐的另一个男生挤过几节车厢打来了开水。

“嗯,把这包也泡了。”男孩把她拔得毫无遮掩,一点也没心慈手软,就像拔她的郎君一样。

滚烫的水浸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觉得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思维也渐渐模糊了。

方便面的香味蔓延了整个车厢。

“爽!”

“香啊!”

“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人生一大享受。”

…………

邻桌的纷纷发表意见。

“来来来,大家一起吃。”男孩邀请大家一起摧残她的躯体。

“人类真怪……”她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丝念头。

六双筷子瞄准了她躯体最丰满的部分,然后准确无误地戳去……

 

                       成稿于2001年1月27日

                  编辑日期:2002-08-25 凌晨1:02

鳝鱼

它在同胞们缠结的躯体间钻来钻去,想要找到一次逃生的机会。
 
它本在一块临近干涸的水田的一个泥洞里,泥洞是它自己钻的,九曲十八弯,四通八达,遇险可进退自如。经验老到的捕鳝人堵住所有的出口仅留二窟,右手从一窟探入,左手守在另一窟,当它从另一窟逃出时,便被守窟待鳝的左手生生活擒,它被放进了一只竹篓。
 
昏暗的竹篓里全是它的同胞,身体纠缠在一起。竹篾的缝隙把盛夏毒日的光芒筛成了星星点点。它试图从缝隙中钻出去,除了被竹篾割破鼻子,毫无成效。尔后就被倒进了这只大脸盆,一个同胞掉在了盆外,趁机溜进了地面的一条缝里。它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脸盆比竹篓更糟糕,连缝都没有一条。想要逃命,除非翻过盆沿。
 
它开始努力,几次临近成功的边缘都被卖鳝人的手拨了回去。
 
它觉得自己死定了。
 
一个人来到了卖鳝人的摊前。所谓卖鳝人的摊,由两样东西构成:一个大脸盆,盛着鳝鱼,鳝鱼滑溜溜的躯体相互交错,刚没过鳝鱼的水向空气中散发着腻味,挨着盆壁的水面犯着一层白沫;一只长木凳,木凳的一头钉着一枚钉子,钉尖朝上,钉子周围的区域被鳝鱼血染成了腥红,不时引来一两只绿头苍蝇,钉子的旁边放着一把刀,刀身粘着鳝鱼体表黏液与鳝鱼血的混合物,惟有刀刃锃亮。卖鳝人就坐在木凳的另一头。
 
“多少钱一斤?”那人问。
 
“十块。”
 
“少多少?”
 
“没少。”
 
那人转身就走。
 
“九块!”卖鳝人慌忙变卦。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转身又走。走出了四五米,卖鳝人才不紧不慢念道:“你去问问,哪家比我的价低,我把一盆鳝鱼都送给你。”那人继续走两步,又转身回来:“称两斤。”
 
卖鳝人开始在盆里捞鳝鱼。每把都捞到那么两三条。被捞到的同胞除了扭扭身体,竟然没有过多的反抗,有的甚至顺从地就擒。
 
这一把抓到了它,它想反抗,可卖鳝人游刃有余的手擒得它骨头发酥,动弹不得,万般无赖之下,它死死咬住了卖鳝人的手。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被鳝鱼或王八咬住之后,只有把它们放进水中,否则它们是不肯松口的。
 
卖鳝人裂着黄牙骂着祖宗把手移进盆中,它趁机溜之大吉。
 
捞的差不多,卖鳝人称秤,恰好两斤。买鳝人表示怀疑,拿过秤称。将秤砣往一斤九两上挂,秤杆猛往上翘,差点翻了鳝鱼,往一斤九两五上挂,也挂不住,遂无奈摇摇头,表示相信,仿佛抓住一个小偷,又没搜出赃款,只好放之一样。
 
“在哪里宰?”卖鳝人问。
 
“这里。”城头人享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干不得这落得满手血水的活,他恨不得卖鳝人能送货上门甚至做好了喂他。
 
只要能赚钱,卖鳝人也不会吝惜自己的一点点劳动力,他开始埋头干自己的活。他抓住一条鳝鱼,猛一抡,使鱼头狠狠撞在盆沿上,鳝鱼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将钉尖对准鱼眼,用刀背一敲,就戳了个对穿,刀尖游刃有余地在鱼腹上拉出一条口,从咽喉到尾巴,展开,刮去五脏六腑,剔去鱼刺脊髓,然后顺刀切作两段或三段,一条鳝鱼就变成了这样的鱼片。割掉鱼头,从钉尖上挑掉,再将鱼片抹入袋中,只剩下一层皮的鱼片,还在微微地蠕动。
 
它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它觉得是自己逃生的时候了。这时候卖鳝人一般不会注意到它。它开始往盆沿上攀缘。它不是蛇,蛇有鳞,爬树时腹部的鳞竖起抵住树干,相当容易地就上去了。它没有鳞,只有黏液,黏液在钻洞时相当利索,用来攀缘则百害而无一利了。它用尾部死死抵住盆底,头费劲地往上伸,好几次,头还没到盆沿身体就歪下去了。
 
买鳝人早看到了这一切,反正想溜的不是自己买的鳝鱼,他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煞有介事地背着手在一旁欣赏。
 
经过几十次的努力,它的头终于搭在了盆沿上,头出去了就好办,身体也顺着往外滑,就整个地掉在了地上。地上是同胞们的脏腑,血淋淋的,爬着绿头苍蝇,有的心脏还一张一缩地跳动着;地上还散落着同胞们的头颅,新砍下的头颅,嘴和鳃壳还在一张一合。一旁,卖鳝人手起刀落,又结果了一条鳝鱼的性命。
 
它看着这一切,全身发酥,觉得这个地方不能多呆,径直往那条地缝钻了去。就在它钻进去的一刹那,卖鳝人发现了。
 
“狗日该死的!”他猛地按去,只按住露在外头的尾巴。它猛一挣扎,就整个儿都溜进了缝里。
 
“哎哟,跑了!”买鳝人在一旁捶胸顿足,故作惊讶。
 
地缝的下面是下水道,它在那里看到了早它一步溜走的同伴。下水道的上面盖着石板,石板的缝隙把毒日的光芒筛作一条一条的,使它想起了那个竹篓。偶尔也从那里渗进血水,同胞的血。下水道的水因此也是血红的。下水道四通八达,使它想起了自己钻的洞,只是大了许多,直了许多。
 
它和同伴结伴而行,在里面探索。
 
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夜,它和同伴随一股污水注入了河里,污水是没经过任何治污处理就注入河里的。
 
这是一条臭名昭著的河,因为“臭”,所以“名昭著”。沿河的造纸厂化工厂肉联厂的废水都往里排,河水几乎是漆黑的,使刚没膝的河水也显得深不可测,临近排污口的地方,则注入一股黄液,仿佛挤了一个硕大的烂疮流出的脓水。河面上飘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易拉罐,冰糕棍,面巾纸,瓜籽壳,猪毛……应有尽有。
 
它们在进入河里后半天就死了,被河水毒死的。它们翻着肚子飘在水面,日渐腐烂的尸体为河水的臭作出了新的贡献。但在临死之前,它们是坦然的,至少它们没死在卖鳝人的刀下,没被开肠破肚,皮肉下油锅,脏腑喂苍蝇。
 
一阵风吹过,河水的恶臭随之飘散,飞入寻常百姓家。在河边活动的人随之捂者鼻子跑开。
 
它们的尸体浮在水面,将随黑水一同注入一条更大的河,然后注入长江,最终注入东海,飘进太平洋。
 
那里,是生命真正的发源地。
 
                        2001年8月10日–13日

【小说】 空虚日记(下)

她似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看看我,又看看我的摊,犹豫片刻,她终于打破了沉默:“你的摊?”

 

     “嗯。”我点点头。

 

     “生意怎么样?”

 

     “还……过得去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

 

     “要不要来点什么?”我问她。谢天谢地,这句“职业术语”还没忘,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办了。

 

     “好吧,尝尝你的手艺如何。”她笑了笑。

 

     我替她拣了个又肥又大的鸡翅。我轻轻的在鸡翅上划上几刀,以利于味道的渗入。然后往上面抹作料……我的手熟练地摆弄着,心却不知不觉回到了十余年前。

 

     我是在团委组织的一次活动上认识她的。那是去一个乡村开展心连心活动。汽车一路颠簸,我觉得胃极不舒服,我想吐,而她真的吐了。大概同病相连,我开始注意她了。她柔美得让人心动,我禁不住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呵护她。她那天穿着件嫩绿色的毛衣,从此那片嫩绿便占据了我的心。

 

     打那天起,我便找尽了一切办法去接近她,上学路上,我经常佯装与她偶然相遇,然后伴她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放学后,我总是在教学楼上眺望,等到她的身影出现后,然后匆匆下楼去追上她,与她同路。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很快乐。这座莲花桥,我不知陪她走了多少遍。

 

     她的笑让我陶醉,而她的心,我却怎样也猜不透。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想问她,多少次我鼓起了勇气,话到嘴边,却最终没能说出口。我怕一张口,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便会逝去。

 

     我依旧每天上学碰见她,放学也碰见她,时间在一天天逝去,正像一首歌中唱道;总想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高考终究还是来了。考场上的失误让我抱憾终身,而她,我再也没有见到……

 

     …………

 

     “快烧焦了!”她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竟忘了翻面!我歉意地笑笑,赶快翻过来,让炭火炙烤鸡翅的另一面。她看着我,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烤好之后,我把鸡翅递到她手中,在她接过鸡翅的一刹那,我碰到了她的手,她细腻光滑的手与我干燥粗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开始细细品尝我烤的鸡翅。“嗯,除了有些焦,味道还不错。”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这条街就数我的手艺最臭。

 

     “多少钱?”她一边吃一边问我。

 

     “不要钱,”我慌忙说,“你还记得那次吗?你要我请客吃烧烤……”我指的是那次好不容易领了奖学金之后,她笑着要我带她去吃烧烤,我欣然答应了,种种原因,却未能如愿。

 

     “那么久的事了,还提它干嘛。你现在做的是小本生意,不给钱怎么行?”她硬是塞给了我十块钱,“别找了。”

 

     “有些急事要做,我得走了,有机会再见。”她望着我说。

 

     我也望着她——以前,在那些伴她上学放学的日子,我只偷偷地看她,不敢这样直接对视她的眼睛。她的眸子清澈如水,我的目光欲图通过她的眸子直达她的内心深处。

 

     正转身要走,她突然莞尔一笑:“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她抿抿嘴唇,“成熟后的你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她的笑容竟和十年前一点没变!

 

     “拜拜。”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朝我挥挥手,示意她真的要走了。

 

     我抬起手朝她挥挥,“拜拜”二字却未说出口。我目送她远去,直到那片绿再也看不见。

 

     …… ……

 

     我早早地收摊了。回到家后,我把那十块钱紧紧攥在手里舍不得放在任何地方。

 

     晚上,没有睡意的我望着那十块钱痴笑、傻笑、大笑……直到笑出伤心泪,直到天亮……

 

     东方的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她还会出现吗?我不知道。而我的生活,还得继续……

 

 

 

                        2000.8.25 10:12

 

 

这篇,大概算我小说的处女作,初稿于高中二年级,重写于2000年。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正视这篇小说,觉得幼稚。今天回看,虽然依旧觉得幼稚,但那股清纯,无比难得。

 

因此,稍作修改之后,将它贴出。修改的地方,都是幼稚得让我觉得不改看着碍眼的地方,但愿修改之处能很好地和原文融为一体。

【小说】 空虚日记(上)

 

    2010年3月12      星期五    

                               

    早早地,我便把烧烤推车推到了莲花桥边。我知道,早晨生意不好,顾客寥寥无几,可为了生计,寥寥无几的顾客也不能放过。

 

    我很专业的摆弄好各种玩意儿,让它们各就各位:鸡翅,羊肉串,蘑菇,火腿肠……生好火,等待着生意上门。

 

     同行们还没有来,路上行人也不多。我张望着,希望他们能走过来,但他们依旧走者自己的路,他们的眼中,我似乎是不存在的。

 

     这样的情景容易让人陷入沉思。最先从记忆中跳出来的往往是让人刻骨铭心的东西:

 

     那是十一年前填报高考志愿时的情景。我想填青大,我知道自己有七成把握,可我不敢下手。老师鼓励我,同学支持我,最终我写下了艰难的决定,那一笔一划,至今记忆犹新。而高考的结果是残酷的,我已几不清自己在家里昏睡了多少天。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我报了补习班,可补习班的日子也让人窒息,成天头脑里昏昏沉沉;还有那种压抑的感觉,像泰山压顶;更重要的是,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是啊,她飞走了,和其他同学一样。我终于发现,自己以前天天上学,不知疲倦,竟是因为她。而今没有了她,就如茫茫无际的大海中被浪潮卷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我没能继续读下去。

 

    回家关了自己好几个月,终于决定重新面对生活。我于是摆了这个摊。选择莲花桥边作为摆摊地点,除了因为这儿顾客多,还因为河边有一排柳树,每当柳树发芽,那嫩绿的叶儿,总让我联想到她毛衣的颜色——那是一个我用金丝绒的盒子小心藏好放在内心深处的故事。

 

     转眼间,十年过去,曾经的清清河水已有些像化学老师作完实验后的残液;曾经的青青杨柳已成了残枝败柳。

 

     我回到了现实,眼睛漠然地望着前方。我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我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远处的一点嫩绿色印入眼帘,多么熟悉啊!让我不得不再次想起了她。“怎么可能!”我立刻否决了自己。多少次,我把穿着嫩绿色毛衣的相似身影当作她,等到走近了,只换来深深的失落。

 

     嫩绿色在慢慢靠近,是位身穿绿色皮衣的女士。“真没猜错,怎么可能是她?她爱穿的可是毛衣。”

 

      当她的身影大到能看清面容的时候,我傻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上天怎么把我和她安排到此时见面。我开始明白自己是有些害怕见到她的,特别是这样的突如其来,尽管平时老想着她的身影。

 

     她也明显看见了我,我从她的眼中读出了惊奇。她朝我走过来。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更是混乱。烧烤十年,见识三教九流各路人物都没如此乱过阵脚——我慌乱而不知所措,怎么会?怎么会?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大脑明显缴械投降,放弃对身体的领导权,没有了大脑的领导,连手脚都显得多余,不知怎样放是好。

 

     “嗨!”她朝我打招呼。

 

     “嗨……”我望着她,尽量抑制内心的混乱。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皮衣,非常合身。她的眼睛,她的脸庞,她的唇,那么熟悉,娇美中,更多添了几分成熟。她的头发盘了起来,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要隆成世界杯!

大小问题是妓女小咪的心头之痛。她通过垫东西、戴魔术胸罩等伎俩来制造假相,迷惑嫖客。但嫖客在光顾之后总是大呼上当,一去不返。她没有回头客、没有老客户,门可罗雀,日子逐渐捉襟见肘。
 
在好心姐妹的怂恿下,她终于走上了丰胸手术台。在将不到A的罩杯隆到B之后,她的生意开始柳暗花明。
 
她再接再厉,从B到C,从C到D,当达到D罩杯之后,她的事业就如她的乳房一样波涛汹涌。无数男性伏在她的身上,夹杂着脏话对她的胸部赞叹连连。每当此时,她就庆幸自己生在科技时代,能塑造出如此完美而手感真切的乳房。
 
如今,大小问题不再是小咪的心头之痛,乳房已成为她身上最引以为豪的器官。她每天都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小巷,享受频频的回头,看着那么多男性一脸痴相地望着她,半张着嘴,流着哈喇子,她就无比自信,越发昂首挺胸。
 
但好景不长,最近几日,她的生意又日渐冷清。伏在她身上的男性也心不在焉,对她引以为毫的乳房兴趣大减。这种感觉让她无比窝火,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的乳房又跟不上潮流了?
 
这不,又遇上了一位草草行事的,一边做还一边看表,这让小咪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蹬开那男的,然后将他一把拎起来,怒道:“别做了,有件事情,你给我说清楚,你们这些男的最近都怎么了,魂不附体的,我身上哪点让你们不满意了吗?乳房?都D罩杯了,你们这些男的还要怎样??”
 
那男的一边穿裤子一边说:“去你的D罩杯,我现在心头只有世界杯!”说完摔门而去。
 
身为球盲的小咪不知道世界杯是啥玩意儿,还以为是比D罩杯更牛逼的罩杯。听这名字,的确比D罩杯牛逼多了,难怪那些死男人都迷得灵魂出窍了。于是她咬牙切齿地发誓:“我他妈一定要隆成世界杯!”
 
第二天,小咪挺着一对豪乳再次躺在了手术台上。“都D罩杯了,你还要隆成啥样啊?”主刀医生问。“我要隆成世界杯!”小咪再次咬牙切齿。医生门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手术室史无前例地充满了笑声。
 
“世界杯?我怎么给你隆啊?难不成一边给你塞进一只足球?”医生擦笑出来的眼泪。“足球?隆胸关足球什么事?”小咪一脸迷惑。“原来是球盲。今天笑得太开心了,免费给你扫盲吧……”医生开始给她讲解世界杯和足球的关系。小咪越听越为自己的无知面红耳赤。
 
回家后,小咪知耻后勇,恶补世界杯知识,然后闭门思索整整一天,做了一个新的决定。她拜访了全城最优秀的纹身专家,在那里,她把自己的乳房纹成了一对惟妙惟肖的足球。这估计是全世界最性感的足球。
 
小咪收拾好细软,办理旅游护照,购买国际航班的机票,然后挺着自己的足球乳房向德国进军。到达德国后,她下榻世界杯赛场旁边的高级宾馆,在那里开展业务。
 
……
 
当她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全城人都不认识她了。小咪一脱小城妓女的俗气,变得从发型到衣着到姿势甚至到语言都与国际接轨。
 
听说在德国,她凭借一对足球乳房赚了上千万。

物质与精神

妻管严牛牛陪老婆比比逛商场,五光十色的商品相互斗艳。商场对每一样商品的放置都无比考究,最好的灯光,最好的角度,最好的位置,在这样的依衬下,商场倍显奢华。
 
本来就不喜购物的牛牛在奢华气氛的震慑下更显不知所措。“这真是个物质世界……”牛牛感叹。
 
“我爱物质世界,我要当物质女郎!”比比拽着比比在商场中游刃有余。
 
“我不爱物质,我爱精神,一看到物质我就没了精神……”牛牛一边看精神抖擞的比比一边叹气。
 
“你说啥?”比比拧牛牛耳朵。
 
“我说……我说……一看到物质我就……来了精神……”被疼痛折磨的牛牛马上改变话锋。
 
“这还差不多,走,陪我一起精神。”比比继续拽着牛牛疯逛。
 
半天之后,意犹未尽的比比拽着濒临崩溃的牛牛走出商场,牛牛手上拎着比比购买的大包商品。
 
“你那句话说得不错,还真是,一看到物质我就来了精神,你说为啥呢?”活蹦乱跳的比比问骨架快散掉的牛牛。
 
“因为……”牛牛没想到比比还要他解释自己为避免耳疼而改变话锋的话,满脑子搜寻能自圆其说的说辞,“因为……哦,对了,因为物质创造精神,物质决定精神,没有物质就没有精神……所以来了物质自然就有了精神。”牛牛说完满头大汗,心里却嘀咕,哪是物质决定精神,物质快灭了我的精神。
 
比比一边听牛牛的解释一边点头赞同:“难怪呢,看着刚买的大包东西我就浑身爽。”为了表达自己有多爽多精神,比比大叫:“物质万岁!”
 
“……”牛牛无语。
 
“来,跟我一起叫物质万岁!”比比抓住牛牛。
 
“我……能叫别的吗?”牛牛问。
 
“叫啥?”比比反问。
 
“叫……叫……老婆万岁。”牛牛本来想说叫精神永存。
 
“这个我爱听,叫吧!”
 
回去的路上,精神濒临崩溃的牛牛嘴里叫着老婆万岁,心里念着精神永存。

[志怪小说]人骨山惊魂

[志怪小说]人骨山惊魂
 

城西杜山,被刚去游玩过的王生描绘成一处风景绝佳的圣地:杜山土质肥沃,林木秀丽参天,木榜土而生,故曰杜山。至顶峰,一览近山远城,更有绝佳风景。

 

拗不过王生热情邀约,我与众友一同前往游玩。由王生带路,我们从西门出发,一路向西,渐入山林,九曲十八弯,终来到杜山脚下。

 

杜山山势巍峨,乃一幽静之处,终年人迹罕至。我们一路攀爬,一路四处观望,杜山林木果然参天,却似枯木,时值春末夏初,却未见发芽迹象,枝桠曲伸,但透露着枯竭。一路上土质疏松,入地半尺方能踏得坚实之物,每行一步皆被松土没至脚踝,行走颇为困难,一行人不禁抱怨起王生,把众人带到一处何等糟糕的去处。王生却不以为然,笑曰,如此疏松的泥土,方能培育一山参天之树。同游的李生愤然:一山参天之树,却全如枯病的朽木,毫无生命之兆!王生依旧不以为然:山上气候寒过山下,山下虽已春末,山上尚未立春。又言:山顶就在不远之处,览得山顶风光,方不虚此行。众人只得拖着沾满泥尘的双脚尾随王生向上攀游。

 

愈向上攀登,山中幽静愈显异样。耳畔渐传来幽幽之声,犹远还近。山中树木,也随着一路向上,更显扭曲狰狞。寒气渐重,让人脊椎发凉,幽幽之声更甚。同行众人更觉蹊跷,问道:山中景行何以如此怪诞?王生依旧不以为然:幽幽之声,乃风吹林木所致,山间寒冷,大家加快脚步即可御寒,经过此段艰险之地,就是顶峰。李生已然招架不住,欲图沿路而返,但众人心有不甘,觉得无功而反,实有所憾,既然山顶就在前方,何妨登至顶峰?李生只得从众尾随。

 

继续上行,每走一步都需在松土之中探寻坚实之处,道路却越发难走、硌脚。幽幽之声愈演愈烈,似乎在每人身边游荡,寸步不离。树木的形状也加倍诡异,总让人想起什么,又难以言状,看似枯竭,看似毫无生机,却透露着阴森之气。李生突然大叫:那树怎似一只手臂?!循声望去,所指之树果然如同一只破土而出的狰狞手臂,手指张牙舞爪地伸开,欲图抓住过往之物。再环顾四周,原来周围的所有树木,都如各种动作的手臂。李生惊得摔倒在地,却发出更大的惊叫——摔倒之际,双脚撬开了地面松土,地表裸露出一个骷髅头。李生欲图转身而逃,未曾站立,双脚狂蹬,地表却裸露出更多人骨。众人皆惊,拔起双腿,发现自己所踩坚实之处皆为人骨,尖叫之声此起彼伏,众人跳着躲着炸开了锅。也就在此时,满山树木皆化作了裸露森森白骨的手臂,张牙舞爪着伸向众人。慌乱之中寻望带路的王生,却发现王生化作了一只三尺高的食肉蝼蚁,张着带血的大钳向大家袭来。众人惊叫连连,抱头鼠窜,地表却裂出三丈深的缝,众人皆坠入其中。

 

醒来,发现众人皆被缚于一山洞之中,洞中白骨万千,有无数三尺蝼蚁正撕扯着残剩的尸肉,咋咋之声,令人毛骨悚然。篝火闪耀之处,站着一独眼山怪,张着血盆大口打量被五花大绑着的众人。一个个醒来之后,皆瑟瑟发抖,胆小者,已发出呜咽之声,料想今日即葬身于此矣,一尊独眼山怪,一群食人蝼蚁,即使如九命之猫,也难以保命。

 

山怪已然按捺不住,低吼一声,山洞嗡嗡共鸣。它猛朝李生扑去,咬断李生脖子,吮吸起人血和阳气。李生半张着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面部抽搐,眼睑内只剩眼白,就此一命呜呼。吮吸完之后,蝼蚁一拥而上,将尸骨未凉的李生撕扯得只剩白骨。在撕咬尸骨的啧啧之声中,尚有小命的众人惊恐得便溺直流,更有胆小者已然昏死过去。

 

目睹活生生的友人被撕咬成白骨让我遍体生寒。血腥与恐惧更让人呕吐不止。就在此时,蝼蚁中的一只,却化作了李生的模样。尚存神志的众人半张嘴呆呆看着当前场景。化作李生的蝼蚁张嘴哈哈大笑:诸位皆命不久矣,就让汝等死得明白些吧。在此山中丧生的每一位,皆有蝼蚁化作其模样下山,一来掩人耳目,二来引诱更多之人奔赴此处……山怪嫌化作李生的蝼蚁话多,朝其猛吼一声。李生赶紧闭嘴,走向洞口,下山觅人去也。

 

从蝼蚁之口,我等才明白,引诱众人上山的王生,已不是王生,而是蝼蚁化作的幻象,引诱众人登山,乃蝼蚁布下的一个陷阱,而如今的我们,坠入陷阱,被绑得严严实实,命在旦夕。而归西后的我们,也将被蝼蚁伪装,以期引诱更多人上钩。

 

山怪低喉一声,扑向第二个人。我紧闭双眼,不愿再目睹任何血腥之景,而两手被俘,无法充其双耳,撕咬之声依旧清晰可辨。此等折磨使我宁肯早些死去,未亡者的哭叫,山怪的吞咽之声,蝼蚁撕咬之声,已让我全身瘫软,生不如死。

 

第三人、第四人……撕咬之声步步靠近。山怪大吼一声,猛扑过来,一股强劲的风迎面袭来,深感末日已至,我昏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身边之人皆成了白骨,山怪的怒吼在耳边徘徊,自己竟毫发无伤。原来,山怪每扑来一次,我衣兜某处便会发出金光,将其阻隔在三尺之外。猛然想起,金光迸发之处乃是前些日去城北明元寺所求护身锦囊,禁不住庆幸小小锦囊竟能保得薄命。然而,在三尺之距目睹山怪血盆大口,依旧让我遍体生寒。所幸山怪在无数次扑腾之后精疲力竭,对我不再理会,呼呼睡去。我也精力尽失,昏然睡去。

 

醒来之后,已然三更,山洞内森森白骨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似随火苗晃动,蝼蚁已退却至更深的洞中,山怪依旧呼噜惊天。一天的挣扎,绑缚的绳索已有松动,方意识到自己有法逃脱。费九牛二虎之力抽出双手,再用最小心的动作解脱其余绳索,蹑手蹑脚摸向洞口,生怕碰触到一根骨头。

 

逃离洞口后一路狂奔,没有幻象掩盖的杜山在月光下伸展出一只只白骨森森的手臂,松土未能掩盖之处,白骨遍地。我一脚深一脚浅地狂奔于其中,背后阵阵发毛,生怕再度坠入洞中。

 

逃至城西,已日上树梢。一路奔回家中,思踱下一步如何是好。从焦急的家人口中得知,其余人早于昨日傍晚返回家中,前去打探,方知我与众人走散,滞留山中,安危难测。返回的自然不是他们,而是蝼蚁。一边应付家人的嘘寒问暖,一边思索当前状况,考虑良久,决计不将真相告知家里。换去一天下来的脏破衣物,并寻合身的穿上,我打算去一趟李生家。唯有将计就计,方能打探更多有利消息。

 

果然如我所料,化作李生的蝼蚁一见我跨入大门便发出会心微笑,已然将我当作化身而来的蝼蚁,并邀我入内室进一步说话。在内室中,李生与我商讨如何设置更大陷阱,邀约更多人去杜山游玩。我小心翼翼应对,顺水推舟,旁敲侧击,居然打探到不少消息。

 

原来,杜山原本住着一窝千年蝼蚁,蝼蚁修行千年,但无甚法力,独眼山怪至此,赋予蝼蚁魔法,但要蝼蚁服务于他,化作人形去山下诱人至此。独眼山怪靠人血和阳气提升法力,人肉则供蝼蚁享用。数十载,人骨已堆积成山,山怪在人骨上埋上泥土,在泥土之上插上手臂,用障眼之法将其化作树木,以此引诱世人前往游玩。靠人血和阳气提升法力毕竟有限,山怪一方面让蝼蚁化作被食之人,以掩埋真相,蒙蔽天下,另一方面,欲图用人骨练就一座能倍增法力的通天骨塔——如若某日通天骨塔练成,山怪法力倍增,必将无所顾忌,大开杀戒,那也将是全城百姓的死期。

 

打探得此消息之后,转思何等力量方能克此山怪,遂想到了明元寺所求护身锦囊。既然锦囊能救我等性命,明元寺的圣僧定能破解山怪之法力。乃直奔明元寺而去。

 

至寺中,与僧人说及近日遭遇,皆连连称怪。方丈问清虚实,乃打禅坐定,神游万里。一炷香之后睁眼,曰:幸未成气候,否则,后患无穷矣。

 

翌日,方丈择得八位高僧,身披袈裟,手持金符,直奔城西杜山。我侥幸偷得一条薄命,未敢再次前往,只窝藏家中,忐忑静候。

 

午时,城西传来一声巨响,如雷霆万倾,声震云霄。片刻,自空中落下万千白骨,撒落城中每一角落。就在巨响传来之时,两成百姓化作蝼蚁,四处流串,全城皆处于万分惊恐之中。无数百姓疯叫奔跑,如大祸临头。

 

在百姓尚未安宁下来之时,高僧已然返回,曰:此非大难临头,而是大祸已去矣!山怪已除,化作蝼蚁逃跑的,乃山怪之喽啰,掉落各家之白骨,乃各家遇难之亲人。各家各户请收拾残骸,为亡者办理后事吧。阿弥托佛!明元寺将为本城遇难者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助其亡灵早日轮回。

 

超度之事不表。自山怪铲除之后,城中百姓皆视本城为妖孽孳生的不祥之地,纷纷举家搬迁。未两年,只剩一座空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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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恐按:
1.以前从未写过鬼怪,为告诉读者文中有怪,有所心理准备,特在标题加上“志怪小说”四字。
2.为体现志怪小说的气氛,文中多次用到半白话的写法。无意文风复古,这种写法只为故事服务。用这种文风写东西,自己也不习惯。
2.一些志怪小说,如《聊斋志异》,会在文末加上“异史氏曰”之类的一段话,以充分实现文以载道的功能。此文是游戏之作,无任何寓意。当故事读就行了,不用深究太多。只想写个这样的小说,从未想过透过这样的小说隐喻什么,教导什么。无此习惯。

《姐姐·情人》所带来的

外出归来后,发现博客的点击率从3万多增长到了7万多,让我惊讶不已。短短一周,博客的点击率增长了4万,这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研究,发现这些点击率是《姐姐·情人》带来的。其中姐姐·情人(1就为博客带来了近2万的点击。再一次破了单篇文章的点击率纪录,引以为豪的假如食色颠倒了要屈居第二了。

 

当我在一个平淡寂寥的暑假完成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没想到它能带给我这么多。我首先将它发在了榕树下,在那个每天都会诞生无数故事的地方,这篇文章并不是太引人注目,仅赚取了上千的点击率。不过它让我认识了一位名叫碳酸娜的姑娘,当时正在念高中的她告诉我,她为这篇小说笑泪交织。我受宠若惊,因为当时写这篇小说的时候,从来没想过用它来赚取谁的笑声或者眼泪。在那个暑假,脑子里不时浮起数年前一些浪漫有趣的片断,还有一段思念,我想用一个故事将它们串起来,就这样开始了这个故事。故事在进行到一定规模时不再受我控制,远远超出了自己几千字的预计。直到男主角和女主角出现了悲剧的苗头,我扭转故事的局势,给了他们一个美满的结局。

 

没过多久,我在榕树下发现了一则关于网络文学大赛的通知,该大赛名曰首届五泄杯全国网络文学大赛。我几乎没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因为骨子里不愿意和人家比,一方面觉得和艺术挨边的东西,没有可比性,各有各的好,另一方面怕被人比下去,自己的心血被人比下去,那感觉不好受。不过看了看章程,觉得参赛没有想象那么麻烦,就做了个复制粘贴的动作,填了几项基本资料,过后也就忘了这事,直到有一天奖状和奖品寄来了,才知道自己获奖了,虽然只是优秀奖。

 

难以想象,复制粘贴的操作居然给自己带来一个小奖。

 

后来,知情人士告诉我,这个大赛评奖进行了两次。在第一次评奖中,评委敷衍行事,评奖结果让网友们极其不满。难平民怨之后,只得组织了第二次的评奖。在第二次评奖中,我的小说上榜了。直到今天,我都无比感激那些网友,他们为了自己喜欢的作品,用自己的力量颠覆了一次评奖,这直接导致了我的作品入围。要让一次评奖从头再来,需要多少网友的力量?这些网友为了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作者的作品,居然愿意和众多知名评委较真。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动的事了。我想其中一定有不少喜欢我作品的网友,不然我的作品不会因此而入围。至今都无比感激那些不知名的网友。

 

这个被自己遗忘的大赛的小奖就是这样得来的。有人说,你要是去为自己拉拉票,做做宣传,没准就一等奖二等奖了。没准的事,谁也不知道。但自己不后悔,在遗忘的情况下也能获奖,也证明了这篇小说的实力。

 

这篇小说获奖后不久,女主角“韩萱”的原型似乎也看到了这篇小说。和她有联系的另一个朋友告诉我,在一段时间里,她将自己的QQ昵称改成了“蜻蜓姐姐”。我一直想知道她看到这篇小说后的感觉,但无法知道。

 

一直将这篇小说视作珍宝,舍不得拿出来示人。大约是自己太喜欢了,即使在有个小奖肯定的情况下,也惧怕听到别人否定的声音。直到过了接近4年,终于舍得再次拿出来,贴在自己新浪的博客里。承蒙新浪读书博客编辑的推荐,这篇文章有缘与更多的网友见面。也承蒙网友的喜爱,这篇小说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给本博客增添了4万的点击率。在多年以后,我再次受宠若惊。

 

以往在新浪博客首页发表的文章,其后的评论总是毁誉参半,这次的评论,却几乎全是赞美。这也是因为这部小说本身的魅力吧?当然了,也要感谢各位网友口下留情。

 

一条一条将评论读下来,开始怀疑其中的一条评论是女主角的原型留下的。如果真是她,我真想向她道歉,这篇小说必然会搅动起尘封的一些回忆,有时候,回忆是致命的,搅动这样的回忆让人心神难安,真是罪过。对不起。

 

我希望她开心快乐,真的。就像小说结尾女主角那般幸福快乐。

 

祝福你,韩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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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情人(4)

4

回学校之后,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大约在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北京,在北京学外语。

我知道,这是她出国的第一步。电话里有嘈杂的汽车声,我问她还没有安顿好吗?她说好了,住在学校外面的宿舍里,北京有很多这样私人开的宿舍,和学校的宿舍没有什么差异。只是一层楼才一个电话,还是投币的,她这才在外面打电话的。她说她或许要去新加坡,她已经通过中介公司和那边的学校联系了。

从那天开始,她会经常地打来电话,只是每一次电话里都很嘈杂。直到有一天,在我的逼迫下她告诉了我她们那层楼唯一电话的号码。

那天晚上,我就给她打过去了。我告诉接电话的人我要找韩萱,接电话的人扯着嗓门喊着她的名字。我听到她远远地应了声来了,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再然后是她喂的声音。当她听出我的声音的时候,她笑了,她说她知道我一定会打过来的。我也笑了,我说我没有办法不给她打过去。

只是那部电话太可恶了,仿佛为了限制通话时间,每三分钟就断一次,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拨那个号码,还好,她一直在旁边守着,包括有一次我拨了半个小时才拨通,她仍在那边,她说刚才有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就这样三分钟断一下,我和她聊了三个多小时,聊光了我那张100元的卡。我给她说我大学的生活,说我怎样得了一个棒棒糖的外号,她笑得很开心,她说她早就知道,她没有看错我这个人,她给我说北京的生活,说北京的消费很贵,食堂里一份豆芽都要卖一块二;说北二外的活动很多,几乎每两三天就有热热闹闹的一次;还说北二外的女生楼下,经常停着名牌轿车。

或许你觉得我们说的都是一些无关要紧的话,但你永远无法明白,我们当时的开心。她呵呵地笑着,我很久没有听见她这样笑过了,我嘿嘿地笑着,室友说我像个大白痴。

从那天以后,我三五天地拨着那个号码。通过电话,我能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的喜怒哀乐。通话时,我觉得她离我那么近,我们那么开心。当然,挂断电话,回到现实之后,我知道她离我很远,而且今后会越来越远。

那一段时间,我们是在通话中度过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她已经拿到了新加坡一所学校的“offer”,开始为办护照的一些资料奔波,那一段时间,她一会儿告诉我她在北京,一会儿告诉我她在家,她常向我抱怨办护照手续的繁琐,需要各种各样的资料,缺一样都不可以,而且办护照的地方只有星期一三五上班,经常去找不到人,她说她每天都在奔波,还没到夏天,就已经晒得像一个煤炭工人了。

我总是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有结果的,心里却揪心地疼,她真的在离我越来越远。

放假回家后,我发现她真的黑了不少。我抚着她的脸,希望这样能把她的脸变得更白。我搂着她的时候,经常不由自主地叹气。她说她明白我的心情,她说她也舍不得我,可是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这样走下去,直到有一天出去。

我想说什么呢?前途这个东西,真的是一个极其讨厌的东西,韩萱说到它的时候,皱着眉,话语里充满了担忧。我说道它的时候,眉毛也是拧在一起的,难道我和韩萱,要因此而分手吗?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没为它皱过眉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情侣而为它分手。而前途就是这样的,它牵引着人,让人们心甘情愿地为它奔波,为它遭受挫折,为它迷惘,为它沉沦,为它离乡背井,为它与亲人,与情人分离,为它折腾一辈子,直到死亡。

也因为前途这个东西,我们的暑假过得一点都没有情调。我很害怕,怕她经过这么多的周折仍然出不去;我更害怕,怕她出去了离我越来越远。

然而,老天最终怜悯了她,她拿到了护照,还通过了签证。

当她登上首都机场的国际航班飞往新加坡的时候,我没能去送她,那已经是九月十多号了,我在学校。她是在机场给我打电话的,她说她马上就要过安检了,登了机之后就没有办法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一切都很好,叫我不要担心。她是扯着嗓子对我说的,电话里人声嘈杂,还伴着播音员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我要她处处小心,她说她会的,她过去安顿好了就给我打电话。电话挂了,我听着嘟嘟的声音傻愣着,我望向窗外的天空,除了偶尔飞过一两只吱吱的麻雀,什么也没有。但我的心飞得很远,我仿佛能感到她在候机室里等待,她通过客桥缓缓地登上航班,她在空姐的指示下仔细地扣上安全带,我仿佛能看到那架飞机冲出跑道起飞的情景:倾斜的机身和强大的加速度把乘客压向椅背,巨大的机翼和空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银色的机身在空气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韩萱透过机窗看着下面的景物,那些房屋越变越小,越来越虚无缥缈……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架飞机的强大动力,把她从我的心里越拉越远。我呆呆地望着天上,一口又一口地叹气,天上看不见任何飞机的影子,但我知道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想她,我整夜地想她。

我安慰自己,我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我告诉自己新加坡到这里的距离并不比家里到这里的距离远几倍,但是我并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她去了另一个国度,是国与国之间的间隙在我的心里划出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她是第二天给我打电话的,她说她昨天晚上是住在宾馆里的,房间里的电话只能通到楼下主机,她说她很累了,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公用电话,就没有出去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敢想象,不敢想像一个女孩子怎么在异域他乡拖着沉重的行李寻找宾馆,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疼。她说她已经去学校报到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的手续要办,行李还寄存着,还要解决自己的食宿问题……

这样的一个电话,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安慰,反而让我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担心。

后来的一些日子,她打过来的电话总是很短,她说她仍在奔波,她说她面临一个完全的新环境,她要不断地去适应。

那一段时间的我,是很沮丧的。

一些朋友约我出去散心,我却害怕错过了她的电话。他们所谓的散心方式是这样的,去一家馆子狂饮滥嚼,直至醉如烂泥,然后在卡拉OK里像驴一样地乱吼,直至第二天凌晨。还有一些女生想陪我聊聊天,以化解我心中的苦闷。更有人暗示我,要舍得放弃,他说很多女孩子出国后,就在那边找男朋友了,她以前或许对你很好,但是女生总是越大越现实的,你们这么远,还期望什么未来,现实一点,分手吧,大学里有的是女孩子。当然,他就是那种舍得分手的人,一进大学就甩了以前的女朋友,在大学的两年多里,就换过三次女朋友了。他甚至引《围城》里的话说,世间哪有恋爱,压根儿是生殖冲动。

我只是自觉得好笑,但不知道是自己好笑还是他们好笑。我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却一天到晚淹没在这样的人中。

老郑(郑渊洁)说得好,谬误重复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我开始怀疑了,怀疑我和她之间的情感,是否仍像以前的真挚。

姐姐·情人(3)下

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尽可能多地和她呆在一起,一些哥儿们请我吃饭,都被我找理由我拒了。和她一起时,要么出去逛逛街,要么去她的新居。我终于明白,虽然乌龟坡炸了,这个世界上仍有我们的天堂。

一切都可以这么美好的,这样的美好也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很不幸的是,揭晓高考成绩的日子却到了。

那是7月19号的晚上,本来高考成绩是7月20号公布的,但7月19号晚上就可以电话查分了。尽管一个查分电话要付20元话费,尽管那个号码老是占线,我还是矢志不渝地拨着,希望找个缝儿钻进去。最后通了,里面那个女声一顿一顿地念我的高考分数,我考了550多分。而我和韩萱相中的那所大学去年的录取线在530左右,我的心就放了下来。然后我就拨通了韩萱的电话号码问她的成绩。她很久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告诉我只考了530多分。在她沉默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对的。是的,530多是个很危险的分数,很容易就失之交臂了。我张着嘴,想说些甚么,却只啊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我安慰她,没事的,按照录取线历年的起伏规律,应该可以上的。她仍是叹气,她说她早就感觉到的,她只是不愿去正视这个问题,更不愿破坏和我一起的气氛。她说高考的那几天,她前面坐了一个背影和我非常相似的男孩,说确切些,和高一的我特别像,甚至发型和衣服都非常相似,她努力集中自己的精力,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好多事,那些我们交往之初的事。她甚至告诉我,其实初中她就注意到我的,她甚至想过,今后有机会一定要喜欢这个男孩,当然,一切正如她愿,也正如我愿。可是考场中陷入这样的回忆是可怕的,考完之后,她就已经知道,好些题目因为神情恍惚而出了差错。但她不愿再去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更不愿提及。

又过了好些天,一些高校的录取分数线陆陆续续地下来了。

那天,当我得知韩萱的分数以两分的微弱差异超过了录取线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立刻打电话告诉她,她在电话那头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欣慰的笑容。我想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发,来表达这种安慰。

一些同学等不及发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知道自己必定考上之后,就大肆地请起客来。渐渐地,所有的同学都陷入了请客旋风,几乎每一天,都有一个同学大摆宴席。一般而言,能请到的人数,代表一个人在班上的面子;饭菜的质量,代表一个人家庭状况的面子。有人能把班上三分之二的人请动,有人只能请几个人;有人差一点就摆出了熊猫肉,有人则只在家里简单炒了几个菜。

我仍然保持尽量多的时间和韩萱一起,我推掉了几乎所有的邀请,只去了一两个非去不可的。你也许觉得我的做法不可理喻,太不给同学面子了,但是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你会明白的,爱就是这样,拥有一个人,放弃全世界。

领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们是一起去的。通知书由那个杀猪匠主任签发,凭准考证和身份证领取。可是,只有我的通知书,却没有韩萱的。杀猪匠摆出无比遗憾的面孔说,这个年代,你上了线,人家未必录你,有好多关系户,把应该录取的人的名额挤掉了,世道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不要泄气,人生还有很多其它的选择。我能感觉到,他的遗憾是装出来的,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藏在面孔下的幸灾乐祸。

我的脑袋被这样的消息炸得嗡嗡的,气愤在我的心里燃烧,我甚至有冲上去和杀猪匠拼命的冲动。

韩萱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但我知道,她现在的心里很不好受。

回家的路上,我揣着通知书,她却什么也没有,这让我很尴尬。她牵着我的手,前后甩着,很用力,这让我能感觉到她憋在内心的委屈。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她的新居。

进屋后,一关上门,她就搂着我哭了,让我措手不及。她哭得很厉害,积蓄了一早晨的情感终于爆发了,她声音都嘶哑了,我的衣服湿了,紧紧地贴在背上,她抽搐得很厉害,我紧紧搂住她,仍不能让她稳定下来。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从来没有。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跟着哭了起来,我和她的哭声缠绕在一起,两人一起抽搐。我把通知书扔在地上,用脚放肆地践踏:“什么烂学校,我不去了!”把声音都吼哑了,我就拾起来,准备把它撕成碎片,她却一把夺过了通知书:“不要这样!”她一边拭上面的脚印一边对我说:“你要去,你一定要去!你要在那里等我,你知道吗?”她用泪汪汪的眼睛望着我,这让我再一次失去了对眼泪的控制,我搂着她,吻着她脸上的泪水。“我已经决定了,补习一年,再考这所学校。”她这句话,是枕在我的肩上说的,她说话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我的心里。

第二天,她就去报了补习班。

补习班上课很早,还没有开学,就上课了。我于是不能常和她在一起了,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像丢了魂一样。对于补习班,我是早有印象的,补习班常被人戏称为高四,有的人甚至读到了高五高六,仍没有考上。补习班上课的地方,以前是实验楼底楼放杂物的教室,学校为了创收,清空杂物办起了补习班。杂物滋生了老鼠,于是教室里经常窜出一些老鼠,表达自己对入侵者的不满。教室总让人感觉阴暗潮湿的,里面是一群埋头做题从不抬头的范进式考生,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这样的气氛蔓延在发霉的空气里,让身临其境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成了胸闷患者,世界上没有比这里更糟的地方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爱的人会在这样的地狱呆上一年。一个人在家发呆的时候,想起韩萱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将遭受的苦难,我经常止不住地掉泪。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去了大学。

临走之前,她送了我一盒棒棒糖。启程前的那天晚上,她打来了电话:“你就要走了……”她仿佛想表达些什么,可说来说去,都只说出了这句话。我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口,我只是对她说:“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就这样两句话,我们反复地说着,说了半个小时。最后我告诉她:“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我把那盒棒棒糖,带进了大学。

讲一讲我的大学吧,学校是依山而建的,山上有一爿房子,被人称之为“爱的小屋”,顾名思义,是那些情侣们租用的。我常常望着上面怔怔地发呆,如果韩萱来了,上面或许有我们的一间吧?学校并没有招生简章上漂亮,法国梧桐也没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孤身一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大学里有各种各样的女孩,端庄的,淑女的,泼辣的,风骚的……没有了校规的束缚,有的人把自己打扮得相当夸张:清丽脱俗的比较让人愉悦,有人却把自己搞得像吸血鬼一样,更有的可以让人流出鼻血来,才到校的时候,正值炎热,经常可以看见一些女生穿着半透明的衣服扭着走来走去,你盯着她不放,她还会朝你抛媚眼。

当棒棒糖出现融化的端倪的时候,我决定把它吃掉。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吃一支棒棒糖。我于是有了“棒棒糖”这个外号,棒棒糖的糖纸,我都没舍得扔掉,而是搽干

姐姐·情人(3)上

3

 

故事发展到现在,我们都进入高三了。高三是个啥子东西,念过高中的人都应该知道。

所有的老师都像患了健忘症一般,又讲起了高一高二的内容,不过速度暴快无比,仿佛蜻蜓点水,又像饿狗抢屎。关于高三的另一个特征,是几乎每节课都会发一些卷子,作为对我们生活的充实。可以这么说,如果你高三都没有感受到充实的话,你一辈子都感受不到这个东西了。那些卷子,有铅印的,有油印的,有老师向盗版商订购的,也有老师自己刻的。其中以老师自己刻的最有特色,有的字迹龙飞凤舞,看起来需要连猜带估,于是做错了题也能为自己找出诸多理由来;有的字迹歪歪斜斜,幼稚可笑,我们于是怀疑老师动用了童工——他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结果我们都错了,那是老师自己的字迹;还有的字迹根本不平行,弯来拐去,仿佛花园的石头下盘旋着的蚯蚓,做这样的题免不了会想起小时候挖蚯蚓钓鱼的情景,最夸张的一次是做着做着就睡着了,还梦到了自己在河边钓鱼,有人砰地一声把我推下河去,于是惊醒过来,发现推我下河的正是任课老师,他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我,周围的同学也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我。

讲一讲我们高三怎么过的吧,其实也没得啥子好讲的,进了高三,所有的情侣都收敛起来——高三有一种叫做压力的东西,你是知道的。老师和家长都用这句话来吓唬你:没考上大学看你怎么办!说实话,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仿佛就是为了上学的,上了幼儿园上小学,上了小学上中学……如果没考上大学,就不能上学了,不能上学,我还会干啥子?我甚至连谈恋爱都不会!在我的幻想中,我和韩萱是要不断地恋爱的,甚至要结婚,我和她也是不断地上学的,结了婚也上,大概一辈子都在上吧,我们就像现在一样地在学校里爱来爱去,有流言蜚语,有同学起哄,有领导抓我,这更让我觉得恋爱有趣。所以一听到不能上学我就怕了,因为如果这样,我就没有地方去喜欢她了。于是我就渐渐地收敛了一些,她也收敛了一些,大概也是被这句话吓怕了。

我们于是就没有心思去寻求浪漫了,更何况乌龟坡平了,我们无处可去。说到这里,仿佛觉得学校炸了乌龟坡竟是为了让我们高三能专心学习一样,竟止不住地感叹起学校用意之深远而欲罢不能。

没有了寻求浪漫的机会,高三也就不够浪漫了。即使有了寻求浪漫的机会,高三也未必浪漫得起来,高三骨子里是阴暗的,压抑的,死气沉沉的。我们仍然是经常在一起的,不过你看到了可能都不会相信是我们,高一高二的我们相当活泼,一天到晚疯来疯去,高三的我们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走在一起相当沉稳,聊起天来也忧虑十足,仿佛肩负社稷重任。你还会相信看到的是我们吗?打死了可能都不信。高三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会让你改变。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让我们改变的,竟是这样的一句话:没考上大学看你怎么办!

我和她一起的主要内容可能你也猜到了:很沉闷的,讨论题目。也有闲侃的时候,但扯不了多远自己都会把话题收回来。但有什么办法呢?心头压一块大石头你又能做些什么?

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我们也到后操场走走。那一次走着走着就走到那个没成形的主席台前,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拾起一块泥巴,猛朝主席台上掷去。

“打敌人啊?”她问我。

“打电筒。”我笑道。

“我倒想起了一则寓言,”她转过头看着我,“精卫填海,听过吗?”

我点点头,又拾起一块泥巴往上面扔去:“你说我能把乌龟坡填回去吗?”

她没有吭声,叹了口气,学着我的样子扔起泥巴来。

当然,我们扔了整整一年的泥巴,也没有把乌龟坡填回去,那个主席台甚至毫无变化。

关于我们的上一届,有一对情侣,他们的故事在同学们的口中传为佳话,他们不但爱得死去活来,在学习上更是相互监督相互促进,最后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当然,有一点是当时的我们所不知道的:进大学不到一年,他们就分手了,还各自有了新欢。受他们事迹的鼓舞,我们决计像他们那样共同奋斗,考进同一所大学,把爱情推进到大学里去。

于是,在我的梦想中,多了这样一个场景:在大学校园粗壮的法国梧桐下,我和韩萱旁若无人地亲吻。

有了理想就有了学习的动力,有了动力再乏味的东西都能干下去,于是乎,学习就渐渐地有了干劲。你也许会说,学习这个东西并不乏味,而且相当有趣,是啊,我们的老师也天天教导我们,学习是普天下最快乐的事,但是我十多年的身体力行告诉我,天底下最乏味的事莫过于此。有这样一件事为证的:有一天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想与其醒着不如做些事,于是良心发现,起来看书,可拿起教科书还没翻到两页,居然就没了知觉跌入梦中,而且鼾声如雷。

不知从哪天起,教室里出现了这样一块倒计时牌:距高考仅有XX天。高三后面的日子,我们几乎是看着这块牌子度过的。看看牌子,想想理想,我们就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一起讨论题目,由于老师发下的题目也是无穷无尽的,我们把讨论题目进行到了学习生活的每一个缝隙,甚至一起上厕所的路上,是的,一起上厕所,有甚么大不了的,我们一起走到厕所门口才分手,她上二楼,我进一楼。

倒计时牌上的日子一天天减少,我们也仿佛觉得美好的前途一天天明朗起来,学校的事情却一天比一天多,一会儿体检,一会儿开动员大会,一会儿填志愿。

高三的学生都是要体检的,而且体检的结果直接为高校的录取提供第一手资料。体检的事已经记不得太多了,唯一记得的一个场景是这样的:她边穿外衣边从一个屋子里出来,我上去问她检查了什么,还嚷着要看体检记录。她说刚刚被人按了肚子,还指着体检记录上肝脏脾脏这一项上的“正常”二字给我看,我却翻到了另一边,看起她的三围来。她问我在看什么,我示意要和她说悄悄话,她把头低下后,我就在她耳边念她的三围数字,我正在洋洋得意的时候,背上就挨了狠狠的一下。

关于动员大会,却是相当无聊的,那个长得像杀猪匠的办公室主任一个人在上面高谈阔论,什么人生什么理想什么责任,他在上面讲了多久我就在下面咒了他多久,你知道我咒他的原因。

当然,真正重要的是填志愿。离填志愿的日子还有两个月时,我们就开始疯狂地搜集各个学校的招生资料。黑白的,彩色的,成册的,单页的……应有尽有,我们简直成了这方面的专家。每天下午放了学后,我们都要抽出一定时间来讨论理想的大学,把一叠又一叠的资料铺在桌上,比较各个学校的名声,历史,风景,专业……之细心,之动情,仿佛在选择我们今后的蜗居一样。我们立下了这样两个标准:第一,要有较好的排名,这样才对得起我们的努力;第二,要有良好的风景,这样才能为我们的恋爱提供优雅的环境,最好要有法国梧桐,作为我们亲吻的背景。最后我们选定了一所学校——有各方面的良好的条件,通过努力

姐姐·情人(2)

2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她转过身来,非常认真地对我说:“我们一起努力!”我问她在什么方面,她说:“学习,还有……”她的手在空气中画着什么字,空气没有因此留下任何痕迹,我却能猜到那是什么。我非常郑重地点头:“嗯!”点头太用力,却没有坐稳板凳,因此摔了一跤,还差点带翻了桌子。

后面的日子是艰苦的复习,我可以告诉你语文背了多少名言警句,数学做了多少题目,外语背了多少单词,但我相信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这一段时间我们也经常在一起的,少了很多闲聊,多了很多讨论。

然后呢,期末考试了。

再然后,就领了录取通知书。

很多事,并不是期望怎样便有怎样的结果。我没有因为考前的努力而考出好成绩,相反,我考得相当糟糕。

那个寒假,我一直闷闷不乐。首先怀疑的是自己的学习能力,这样复习都考不好,肯定没救了。渐渐地,就开始怀疑起我和她的关系了,像每个早恋的青少年一样,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的关系影响了我的学习。当时我没有学过概率,并不知道这样小的取样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我就在成绩的下滑和我和她的关系之间划上了等号。再然后,我就想决定要不要和她继续保持这种关系,我用了寒假剩下的所有时间来决定这件事,但是我仍然没有决定下来。她对我很重要,太重要了,我下不了决心做这样的决定。

寒假是短暂的,高中的寒假则更加短暂。就这么,新的一个学期又来了。

尽管整个寒假,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决定,我在早恋和成绩下降之间划出的那个等号,却像两根鱼骨头一样地卡在胸口,让我相当难受。

她再次见到我时,是相当欣喜的。她告诉我终于又上学了,还递给我一个很大的棒棒糖。我再次见到她却多多少少有了些不自在,仿佛那两根鱼骨,不仅仅卡在我胸口,还卡在我和她之间。我竭力掩饰自己,装着和以前一样,但是我知道没有用的,她能够洞察一切。

女孩总是那么地细腻和敏锐,一切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察觉了我的变化,我甚至相信,她知道这一切的起因。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她待我还像以前那样,买棒棒糖给我吃,陪我上学放学,陪我聊天,陪我讨论问题,还不时借我东西……似乎在用行动表明,不管我怎么对她,她都会这么好地对我。

但是她待我越好,我的心里就越难受。那几天我心里的煎熬,是很难用话语来形容的。晚上睡在床上,她的身影总是会不断地出现,但是另外一种力量,却不断地阻止我,不让我再像以前那样的对她。我就这样地和那种力量抗争着,想回到她身边,却挣扎不出束缚,我觉得,自己都快被扯碎了。

那天上学,我仍是和她走在一起的,我已经不知道,和她在一起是开心还是折磨。走过学校花圃时,她指着告诉我,那里竟然开了一朵玫瑰。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里的确有一朵玫瑰。我没有办法相信,在学校这种反对恋爱的地方,竟能开出这样的玫瑰,羞涩,娇美,又鲜艳欲滴。“好美!”我赞叹道。

“是啊,你能把它采下来送给我吗?”她问我。

“我……”我语塞。

“怎么?”

“我怕……”

“怕什么啊?”

“玫瑰上……有刺……”

她没有再提玫瑰,和我一起默默地走向了教室。

后来,她哭了,她想依靠坐在我前面的优势来掩盖脸上的泪水,但是她没有做到,我看到了她睫毛上的闪烁着的泪珠。那一天,正是情人节。

晚上回到家后,我疯了,我锁上门,捂在被子里声嘶力竭地吼起来。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哭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但是我真的哭了。

如果你没有流过泪,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流泪的感受。泪水能把你的心洗得清澈而透明。哭完之后,我明确地感到,自己对她的爱,是那么的清晰与坚决。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她因为要回家拿东西而没能和我一路。我在学校附近胡乱地吃了一些东西,便往回走。在学校的门口,我看见了一位卖茉莉花的老太太,她提着的竹篮里,洁白的茉莉花被细线串成一串,散发着淡雅的清香。我就止不住又想起她来,于是蹲下身买了一串。

回到教学楼,我并没有进教室,而是爬上了教学楼的顶楼。站在顶楼的阳台上往下看,学校就像一个蚂蚁窝,来来往往的学生在路上蔓延,有的空着手,有的背着书包,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我于是想象,自己以前在下面走来走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蚂蚁一样地渺小和不值一提呢?

我想告诉自己是,但是我看到了她的身影。我否定了自己,我并非不值一提,至少在她的心里,我很重要。她对我也很重要,相当重要,她是我的女神 。

“韩——萱——”当她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她停止了脚步,抬起头望上看。我朝她挥舞着那串茉莉,然后轻轻抛下了它。那一瞬间永远凝固在了我的记忆中,没有一丝风,茉莉垂直而缓缓地下落着,她伸起手,欲图接住它,茉莉却已然挂在了她的手腕上。

后来,她又哭了。她仍然企图依靠坐在我前面的优势来掩盖脸上的泪水,我却再一次看见了她睫毛上闪烁的泪珠。

在她擦干眼泪一后,我来到她身边,轻轻地告诉她今天晚上晚自习后我会在后操场等她。

晚上的后操场空旷而幽静,待我赶到时,她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们牵着手,静静地走着,脚下鞋与砂粒的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天上是漫天的繁星,没有月亮。当我们走到后操场最僻静的角落,她就再也忍受不住了,紧紧搂住了我。她说当那串茉莉掉到她的手腕上时,她就知道,我的心又回来了。她向我倾诉着这段时间她的害怕,她说当我变得沉默时,当她在我手上取东西而我的手微微后缩时,当我不愿意为她采那朵玫瑰花时,她是那么的无助,她好怕失去我,怕我就这样慢慢地离开她。她比我高那么多,她总是以姐自居的,有时候她甚至是我心里的庇护,此时此刻,我第一次感到她是这样地脆弱。我紧紧地搂着她,告诉她这一段时间内心的折磨,告诉她自己在濒临崩溃时疯狂的嘶吼,告诉她眼泪后才发现自己是这样地舍不得她,告诉她自己再也不想离开……她的泪淋湿了我的肩膀,我的泪浸透的她的胸襟。她把唇吻在了我的额头上,我踮起脚尖,也想吻一吻她,嘴唇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却因脚尖无力滑到了她脖子上,她咯咯咯地笑了,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水,双手却把我搂得更紧,我知道,她也再不想让我离开。

第二天,她送给我的那颗棒棒糖,是心形的。

以后每天的晚自习后,我们都会去后操场“幽会”。走到那个僻静的角落后,我们都会止不住像第一次那样把对方搂住。这个时候,我总是想吻一吻她,便努力地踮起脚尖,但每次一碰到她温暖柔软的嘴唇,我就全身瘫软了,脚尖自然没了力气,嘴唇就滑落到她的脖子上。她似乎更喜欢我吻她的脖子,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止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虽然她的笑声很小,在空旷的操场上听起来仍然相当清晰。我于是害怕了,生怕她的笑声引来什么人。她似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