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情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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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我小,却成了我姐。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她常常走在一起,那天碰巧被土豆看见了,我想给土豆打个招呼,土豆笑了一下,溜了。后来土豆告诉我,我和她走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姐姐带了一个小弟弟,告诉我的时候,土豆笑得相当灿烂,笑容撑起了脸上圆溜溜的肉,仿佛这是一件相当滑稽的事。

她长得相当高的,至少对于一个女孩来说,高成这样很难能可贵;我却不怎么高,这不能怪我的,要怪只能怪我父母。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头往右转,看见的一般是她圆润的耳垂和白皙的脖子,这样叙述,你便知道我到底有多高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她叫韩萱。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韩萱,没想到她也笑得相当灿烂,咯咯咯地几分钟没停,仿佛这是她一辈子听过的最开心的事,然后她就逼着要当我姐,否则就一辈子都不理我。我的胆子刚刚变大不久,还不怎么会耍赖皮,于是没有成功,最后的结果是她当我姐,但每天得买棒棒糖给我吃。

喜欢吃棒棒糖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那时家穷,吃糖也不容易,一般是在爷爷领工资的那天,我拥着爷爷去哑巴的店里买一块五分钱的棒棒糖。那天是爷爷的节日,也是我的节日,爷爷笑呵呵地把钱用手巾包好,揣进兜里,我则笑眯眯地把糖纸撕开,塞进嘴里。那时的棒棒糖相当劣质,一根细竹棍,上面顶一块黄糖,外面裹一层发油的纸,不过却是我最爱吃的东西,放在嘴里能抿上大半天。

吃棒棒糖的习惯伴随了我的成长,而且随着棒棒糖越做越精致,这个习惯也越演越烈,以致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为了吃棒棒糖,竟让一个比我小的女孩当我姐。

其实吃糖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我怕失去她——我从来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初中我就认识她的,我相信她也认识我,只是彼此都没有打过招呼。那时我们在不同的班里,我能偶尔远远地看见她,甚至和她擦肩而过,但我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那是一个尴尬的年龄,对自己的样子尴尬,对这样的事也尴尬,我们一般称这个年龄叫青春期。那时我略略地拔了个,声音变得像鸭子一样地难听,腿上和嘴上的汗毛都越变越粗。那时的她皮肤黝黑,但已经相当高了,孱瘦细长的身体顶着一个瓜籽形的脑袋,让我想起了向日葵,不过这株向日葵杆上长出的不是一个大花盘,而是一颗硕大的瓜籽。她的胸部略微的发育了,衣服上撑起两个小尖尖,有一次和她擦肩而过,发现她的衣服上画了一只蜻蜓时,就禁不住想起了小学时念的诗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于是便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一个星期都处于亢奋之中。

打那以后,一下课我就冲出教室,四处张望,希望能看见她,因为想看她衣服上的那只蜻蜓。如果得逞,我那一天都会亢奋得神经兮兮的,但和她擦肩而过时仍然保持毫无表情,除了眼睛的余光往蜻蜓上猛扫两眼。神经兮兮并不可怕,青春期的很多人都是神经兮兮的。她穿那件衣服的概率并不大,以我的观察作统计,大约是0.25,我由此判断她有四套衣服。在她的衣服上没有蜻蜓时,我便幻想着自己在上面画出一只,而且是会动的蜻蜓,这样一来,她的衣服上有没有蜻蜓,我都会亢奋了。

我们初中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却每时每刻地观察着对方,又不动声色。

读了初中读高中,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你千万不要顺理成章地仍把她看作那株向日葵,除了仍有一丝瘦弱的痕迹,她已经发育得相当标致了,皮肤也白了不少。

我和她分到了一个班,她就坐在我的斜上方,中间隔了一条过道。我是这样知道她的名字的:路过她的桌子时蹲下系鞋带,在下降过程中往她的书上瞅了一眼,于是看到了“韩萱”两个字,很漂亮的名字,也很好记。从我知道她名字的方式,你能够判断,我胆小而害羞。

即使她在我斜上方,我也不敢经常找她说话,倒是她经常转过来,以“问题”的名义闲扯一些东西。她还经常借我的东西:透明胶,橡皮,铅笔刀等等。在我递给她东西的时候,她并不转头过来,而是向后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探索我手的位置,再在我的手上探索她想要的东西。她经常在我的手上囫囵地摸上半天,才取走她借的东西。这或许是一种暗示,但这并没有使我采取什么行动,只是把文具盒装备得应有尽有,让她有更多的机会来借东西。我很被动的,从小就是这样,饿了就等着吃饭,错了就等着挨打,现在也这样,总等着她能做出些什么,自己却一声不吭。

课间出去走动或者上厕所,也是经常能看见她的。我很想和她打个招呼,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我经常强迫自己干一些不愿意干的事,一直都这样:上课想上厕所,就拼命忍到下课;不愿意吃青菜,还不断地往肚子里灌;想出去玩,却只在屋里徘徊……这时她就故意咳一声,然后佯怒地说:“你又视而不见!”我就结结巴巴地叫一句“韩萱”,她于是满足了,冲我笑笑,回教室去了,我于是也忘记了自己还要上厕所,跟在她屁股后面,回了教室。

讲讲我的脸皮是怎样变厚的吧。学校每天都有扫除的,她和我同一组。我一般是倒垃圾的,最后走,那天她居然也留到了最后,倒了垃圾,教室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了。她对我说她想帮我,我说不用了,垃圾已经倒了。她说不是这个,我说窗户也擦了,该做的都做完了。她说她想帮我克服对女孩的紧张心理,我就一下子紧张了。她走过来,把我的手按在她的手上,还要我直视她的眼睛。当时我的手在抖,心在跳,眼睛周围的肌肉都快抽筋了。最后我手心出的汗把她的手都浸湿了,还沾上了大扫除留下的脏东西,她就笑了:“你差点就尿裤子了。”

以后的每次大扫除后都有这样的“课程”。脸皮的厚度大概以每次几微米的速度增加,不怎么显著,但量变总会转化成质变,到最后我就脸不变色心不跳了。本来这门课程还可以继续的,可我自己一不小心把它结束掉了。这门课程是这样结束的:那次大扫除后只剩我们两人时,我熟练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不到一分钟我就觉得无聊了,于是问了一句:“这种情况我已经适应了,有没有更刺激一点的?”她把手抽开,半笑半怒地说了一句“你去死”,然后离开了。我就愣在那里了。我不害羞不胆小了,但我仍然不懂女的。

第二天她递给我一张纸条: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样大胆的话,看样子你已经毕业了。

从那天开始,大扫除之后,她就再也没留下来了。倒了垃圾后,我就靠在她靠过的那张桌子的旁边,抚摸那张桌子,然后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了。

平时她对我倒没什么变化,只是我真的胆大了不少。她找我借东西时,我常常把一只空拳头伸向她,她探出手来在我手上摸来摸去,最后都摸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回过头来“哼”我一下,我这才笑嘻嘻地把东西给她。

上学放学的路上也是经常看见她的,我会悄悄地走到背后,哇她一声,她被吓着之后,就追着来打我。当然,我也免不了被她吓着,她有身高优势,悄悄走到我背
后之后,能够把嘴凑到我耳边再哇,耳朵里面便嗡嗡地响好半天。我们就这样相互捉弄,捉弄完后就肩并肩地一起走。

然后不小心,就被土豆看见了,再然后,她成了我姐。

再然后,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嘴里叼一个棒棒糖,就更像她的小弟弟了。

再然后,班上传出了我和她谈恋爱的谣言,而且越传越夸张,有人说我每天都在桥头等她一起上学,有人说我的抽屉里有她写给我的情书,有人说每次大扫除后我和她都在教室里抱在一起……

我开始担心这样的谣言会传到哪个老师的耳朵里,平时动作起来免不了提心吊胆的,感觉却更加刺激了。

高二的校运会上,我在一间办公室里编辑《体坛快讯》。关于《体坛快讯》,它主要用来记录田径场上学生的表现,各个项目的排名。一般是没有人看的,倒有很多人垫在屁股下坐。我身体不高,而且略显瘦弱,没办法上田径场,只能干这样没前途的工作。她则有身高上的优势,于是参加了跳高。

她告诉我跳高时一定要去为她加油,我说会的,她于是笑了,很幸福的样子。她的项目是在早上10点举行,临近10点时,我正在画一幅画,然后听到了检录处老太婆用男性化的声音喊着带语病的话:“高二女子跳高,高二女子跳高,到检录处检录了。”我于是知道她快比赛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犹豫了。我怕班上的风言风语会因此更盛,其实同学再怎么乱说我都不怕,我怕他们背后突然钻出一个老师,这才是悬在我脑袋上的达什么什么剑。我于是作了一个小时的思想斗争,等我赶到的时候,比赛早已结束了。

“就是你不来看人家,只得了第三名!”这是她见我的第一句话,“答应人家的事又不做到,不理你了!”这是第二句,没有第三句了,因为她手一甩,跑开了。

这个时候男的是应该追上去的,我却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象她上场时在人群中寻找我的身影的样子,我的身影比较矮的,混在人群中也未必看得出来。于是她助跑跑出的曲线,不是为了起跳时的角度和初速度,而是为了把人群的每个角落看清楚。其最终结果是只得了第三名,当然,也看清楚了人群中真的没有我。她当时的心情我是无法理解的,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不会开心。

我写了一张纸条,偷偷塞进她的课桌,告诉她我没有去的原因。你也许会说,这是一封道歉信,那是你的看法,随便你怎么说。

说说她的反应吧。

第一天,她没有理我。

第二天,她瞪了我一眼。

第三天,她瞪了我两眼,发现我在看她时,还哼了我一下。

以后的日子,她瞪我和哼我的次数每天都在递增,我就不再一一列举。

那一段时间的我非常沮丧,只有靠不断地做题来消磨这种沮丧。很多时候做着做着就想起她了,于是思考的问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假设那天我让她生了一定量的气,每次她瞪我一下或者哼我一下都会使气消掉一部分,又已知她每天瞪我和哼我的次数比前一天多一次,那么总共要多少天她的气才能全部消掉?我没能解出答案来,因为我不知道她生了多大的气。

我真的希望,她能变回以前那样,但是看她每天哼我的样子,觉得似乎一辈子都不可能了,除非某天发生奇迹。于是每天睡觉之前,我有了一门新的功课,那就是祈祷奇迹的发生。

奇迹是这样发生的:

大约两个星期以后的一天课间,我在课桌里找书时发现了一只棒棒糖,很特别的一只棒棒糖,晶莹剔透的杆子上撑着一个圆圆的大脑袋,糖被一层漂亮的糖纸裹着,在糖和糖杆交界的地方,一根金色的线束着那层糖纸,这样打扮的棒棒糖,像个可爱的布娃娃,更像日本卡通里的晴天公仔,而糖纸上用笔画上的眼睛和嘴巴,正冲我微微地笑着。我抬起头看她,她正看着我,然后她笑了,很甜。那一刻,我惊异地看着她,看着奇迹的发生,渐渐地,感觉心里什么东西融化着,正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借一下你的透明胶行吗?”她问我。

我把透明胶递给她,她仍像以前那样,向后伸出手来在空中寻找我的手,找到之后,她没有拿走透明胶,而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的手就在空中纠缠在一起。

然后班上就起哄了,有人像原始人那样呕呕地叫着,有人拍着桌子,有人手舞足蹈……我们的手仍然紧紧握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那天放学我和她又走在一起了,她说她其实早就不恨我了,只是看我一天到晚说不出半个字的样子,也就赌气不说话了,心里难受的时候,就转过来瞪我两眼或者哼我一下。直到昨天下午,她拾到了我写给她的纸条。我于是纳闷了,我的纸条两个星期前就塞进她的课桌了。她说她的课桌里有个洞,大概漏出去了。那天下午往教室走的时候,她发现地上有一张糖纸,方方正正地叠着,上面似乎还有字迹,她认得那张纸的,那是两星期前她买给我的棒棒糖的糖纸,她拾起来,正是我留给她的纸条。她说当时我觉得你好傻,你为什么不当时就把原因告诉我呢,我说你已经被我气跑了,她说你为什么不追呢,我就问她当时是不是等着我去追她,她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当时真的作了一个小时的思想斗争?我说是。她说你就是傻在这些地方,她又问为什么比赛都结束了你还跑来,我说我真的想来看你,她就又把我的手握住了。

上学的时候我们也又在一起了,我并不像他们谣言的那样每天在桥头等她,但我每天都能碰见她。我的秘诀是这样的:首先要掐算好她出门的时间,然后出门之前心里不断地念“我一定能碰见她,我一定能碰见她!”,然后出门走着走着她的身影就出现了,我就偷偷地溜到背后准备吓她一跳,如果她的身影没出现,自己就要做好准备了,因为耳边随时随地都可能哇出一声来,然后她就出现了。

我们总能想出办法,做出一些相当有趣的事情来,吓来吓去,那只是其中很小的部分。

比如下雨的时候,我一般是坚持不带伞的,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带伞。我一边淋雨,一边找她,找到之后,便一溜烟冲进她的伞下,溅得她浑身是水,这时她会一边揩身上的水,一边说讨厌,伞却朝我这边斜了过来。另一种情况是,走着走着,便觉得下着的雨淋不到身上了,抬起头看见伞的一个角落,回过头,便看见她了,正冲着我笑:“你不怕感冒吗?”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那天淋了两条街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背后也没有伸出伞来,于是想,今天完了,要淋到学校了,就觉得背后有人碰我。转过头,是她,没有带雨伞,却穿着一件雨衣,得意地笑着望着我:“看你今天怎么着?”我于是嚷着要钻到她的雨衣下面,她却在雨里和我兜起圈子来。当然,最后我还是得逞了,我们俩撑起一件雨衣,嘻嘻哈哈地往学校跑,那天她的雨衣是红色的,她的脸也被映得红扑扑的。

天气渐渐冷了,她穿的衣服上便常常连着一个帽子,走到她背后的时候,我就不再哇她了,而是想办法把她的帽子盖到她的头上。这对我来说有相当的难度,她比我高,所以我不得不像投篮一样地跳起才能成功,有时候把她碰痛了,她就会捏起小拳头追我,她却不能用相同的办法对付我,我的衣服上没有帽子。对此,我表面

卷笔刀与铅笔的爱情故事

牛牛和比比是一对情侣。
 
当无聊的时候,他们喜欢一起编故事。这是他们的特别爱好,对他们而言,思维相互碰撞产生灵感比身体相互纠缠产生快感更有意思。
 
今天,当满天的风沙迫使他们取消了外出游玩的计划后,他们呆在家里发呆。窗外的天黄蒙蒙的,飘着来自蒙古的沙尘。
 
“世界被黄沙主宰了,哪都去不了,一起编故事玩吧。”比比说,“我知道你有大男子情结,就把故事主动权交给你,从你那里开始。”
 
“好吧,那我就地取材。”牛牛看着书桌上的文具盒说,“他是一支铅笔,她是一枚卷笔刀,他们住在同一个文具盒里。”
 
“文具盒里住着那么多铅笔,但是她就爱他……”
 
“等等,为什么又是爱情故事?为什么不是武侠?”牛牛不满意故事的定位。
 
“上次杯子和勺子的故事就被你编成了武侠,再怎么算这次也应该是爱情故事了啊。”比比叫屈。
 
“爱情故事……好吧,依你,下次一定得依着我。”牛牛无奈妥协,“那么多铅笔,她就爱他,因为他插进她洞里的时候,她特别爽。”
 
“色情狂啊你!”比比生气了,“表面依着我,其实却给我的故事捣蛋!”
 
“卷笔刀爱铅笔,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我倒要看看你说是为什么。”
 
“她就爱他,因为他进入她体内的时候,特别温柔……”
 
“这不一样么?”
 
比比白了牛牛一眼,继续自己的描述:“别的铅笔进入她体内的时候,粗俗鲁莽,常常疼得她钻心。唯有他在乎她的感受,每次进入,她都能感受到他的体贴和温柔,她不再感到疼,她感到的是美妙的结合。他们融为一体的时光,像诗,卷出的木屑像花瓣一样漂亮,卷出的石墨像春泥一样细腻。”
 
“其实,比我还色情……”牛牛撇嘴,“卷笔刀只愿意他进入自己的体内,然而却无从选择。主人会将磨钝的每一支铅笔插进她身体。和别的铅笔结合的时候,她无比痛苦,但她咬牙挺着,她知道,她总能等到和他结合的时光。”
 
“有一天,当别的铅笔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叹息。当她好不容易解脱出来之后,她对他说:‘我不愿再让别的铅笔进入我身体了,我想把自己的每一次都留给你。’‘不,我叹气不是介意你为别的铅笔服务,是心疼你在这个过程中所承受的折磨。’‘为啥主人不为每支铅笔配备一枚卷笔刀呢?’卷笔刀无奈地问。”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沉默良久,他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叛逃吧。’当天晚上,趁主人没关严文具盒,他们逃了出来。翻下书桌,来到门边,门关着,很严实,出不去。他们在门边寻找蔽身之所,决定等明天主人开门之后趁机溜走。”牛牛有意使故事情节朝自己向往的方向偏离。
 
“第二天,主人起来之后,发现铅笔盒半张着嘴,里面少了卷笔刀和一支铅笔。他四处搜寻,当他在门边的隐蔽处找到卷笔刀和铅笔时,他感到惊讶。抹干净他们身上的尘土,他把他们重新放回文具盒里。从那以后,每晚文具盒都被关得严严的,再没了叛逃的机会。”比比为故事情节拨乱反正。
 
“为啥你不让他们逃离出去,浪迹天涯,过幸福的日子呢?”牛牛问比比。
 
“才不上你的当,他们逃出去,这故事肯定被你演绎成历险记了。”比比不入圈套,她对牛牛的想法心知肚明。
 
“还是拗不过你,好吧,继续爱情。在铅笔盒里,他们重复着以前的生活,卷笔刀承受着其他铅笔给她带来的痛苦,但她心甘情愿地承受,因为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她总能享受到与他结合的幸福……嗯……我还真不知道这故事接下去该怎么走了。”牛牛犯愁。
 
“爱情故事还是我在行。”比比颇得意,“然而即使这样,美妙的时光依旧是短暂的。他每进入一次,他们结合的次数就少一次。每次结合之后,卷笔刀都会无比愧疚地望着铅笔,她知道,是自己让他又短了几分。”
 
“当铅笔的身材缩减到原来的一半时,卷笔刀不愿意再与他结合了。为了与他永远生活在一起,她宁肯放弃结合的美妙。当主人再一次将他插入她体内时,她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刀片。卷动良久,铅笔纹丝未动,主人再次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下,主人找来水果刀越俎代庖。水果刀闪着寒光,刀刀入骨,主人习惯了使用卷笔刀,无法驾驭手中的新家伙,水果刀趁机在铅笔身上恣意摧残,削完之后,铅笔足足短了半寸,没有流血,但伤痕累累。”
 
“你可真够狠心的,听得我心寒。”比比皱眉,“当卷笔刀看到自己对他的保护换来的竟是这样的折磨时,哭得声嘶力竭。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最好的保护是继续和他结合,尽管这种结合依旧让他逐渐变短。”
 
“‘不怨你亲爱的,以我现在的长度,还能和你结合五六次,我已经很满足了。’铅笔忍着疼安慰她,‘对我而言,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书写文字,在于和你的每一次结合。有这些和你水乳交融的日子,我没有白活。’就这样,虽然越来越短,铅笔依旧尽情享受着和卷笔刀的每一次结合。直到有一天,主人嫌铅笔短得无法把握,将它扔进了垃圾篓。”
 
“失去铅笔的卷笔刀悲痛欲绝,她觉得自己活着没有了意义,她想再次逃离,去寻找那短得让她心酸的铅笔,却依旧被牢牢关在文具盒里。更糟糕的是,她依旧无法逃避其它铅笔的折磨。没有了他,其余铅笔的摧残更加肆无忌惮。她疯了,悲痛、绝望化作歇斯底里,她调动刀片恶狠狠地对待折磨她的铅笔。那些铅笔被她削得木屑横飞,笔芯碎裂。”
 
“这样的歇斯底里也在损伤着她的身体,终于有一天,刀片完全钝了,她再也削不动任何铅笔。正如主人对待她心爱的人儿那样,她也被扔进了垃圾篓,只是,垃圾篓里早已没了他。”
 
“他也曾在这里躺过,她想,当他被抛弃到这里,永远无法再见到我时,他绝望吗?现在的他呢,又在哪里?我还能见到他吗?她想他,想得心疼。她的思念拽着破碎的心漫无目的地飘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还好,身在何方……”故事继续到这里,比比的眼睛蒙上忧伤。
 
“亲爱的,这只是一个故事。”牛牛安慰比比说,“现实中都有奇迹发生,更何况在故事里。纵容我一次吧?我想将它变成喜剧,因为我不愿意我亲爱的不开心。”
 
“好吧,我真希望,每一份爱情都是一个喜剧。”
 
“嗯,这样的希望,让我演绎到故事里……最难料到的,是命运的安排。当她再一次见到他时,她感到惊讶,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命运却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当她被废弃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主人拎着垃圾篓将它们倒入垃圾桶,垃圾桶里的垃圾又被倒入了垃圾车,垃圾车一路驶向回收站——就在那里,她见到了他。尽管他脏得一塌糊涂,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不顾一切地,她将他紧紧拥住。铅笔,不,他已经是铅笔头了,像做梦一样地呆呆望着她:‘真是你吗?’‘嗯,是我,我真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卷笔刀将铅笔头完全拥入自己的体内。‘不,我太脏了。’他努力从她体内抽离出来,却被她拥得更紧:‘再脏我也不嫌弃!’铅笔头浑身颤抖:‘好吧,就让我死在你的体内吧!’卷笔刀拥着他,很认真地对他说:‘不会的亲爱的,你不会死。我们再剧烈地结合,你也不会再有一丝磨损,因为我的刀片已经钝了。’‘那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是的,让我们尽情结合,肆意享受这云雨之欢吧!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叙述到这里,牛牛望着比比笑了,“故事就到这里结束吧,亲爱的,卷笔刀和铅笔终于又结合在一起了——我们呢?”
 
“噢,亲爱的……”比比将牛牛紧紧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