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一次未遂的入室行窃

这是一个多事的春节。先是正月初三因为手机丢失与一对混混斗智斗勇,接着又在大年十五碰上了欲图窍门而入的歹徒。

事情是这样的。

婚礼结束之后,老婆和岳父岳母到了广州,因为工作上的事,老婆要在广州呆一段时间。我在家多呆了几天陪父母朋友,然后也赶到了广州,准备在广州陪伴老婆一个星期再回北京。事情就发生在广州。

那天老婆陪我在医院挂吊针。到广州之后,因为喝到了劣质饮料,一连拉了四天的肚子,这期间一直吃药,但不见好转。我感觉如果再不去医院,就会拉出生命危险了。于是去了医院,挂起了吊针。

就在吊针挂完不久,刚找了一个地方吃午饭,老婆接到了岳母电话,说家里门被人撬了。老婆问家里丢东西没有,岳母说门锁窍坏了,但门打不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丢东西。老婆让岳母找物管,然后报案。老婆坐不住了,说先去办公室拿租房合同,然后去派出所报案。让我吃完东西也赶回去。说完自己先走了。

我也呆不住了,两口吃完了就往回赶。

我比老婆先到家,到家时岳父岳母正在门前试图打开损坏的锁。家门有两扇,外面一扇是防盗铁门,已被轻易打开;里面一扇是带有两把锁的木门,木门的下面一把锁已被撬烂了。岳父说锁孔里断了一把钥匙,锁芯掉了一块在地上。岳父将那块掉地上的锁芯死死攥在手里,说这就是歹徒作案的证据。岳父岳母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我问岳父这人是来干嘛的,岳父说是物管介绍来开锁的。那年轻人立马说他可以帮忙撬开锁,看看家里有没有失窃。

我说等等,外面的锁有没有被撬烂,岳父说没有,外面的锁估计被轻易打开了,就里面这把锁被撬了。我又问了一些情况,岳父反复确认他出门前把所有的锁都反锁到底了。我觉得事情好像不简单,就说等等,先别开锁,报案了吗。岳母说没有,就跟楼下物管讲了。我说这个事情得报案,要不然打开门里面少了什么东西说不清楚,到时候警察来了也没用了。

这时老婆也拿着合同赶了回来。我们于是去楼下警察局报案,并叮嘱父母守着门口,不要开锁。

到了警察局,做记录的女警察听了两句之后,立马紧张起来,问我们有没有开门。我们说没有,女警察说千万别开门,等警察到了再说。我们于是再次打电话让父母不要强行开门。简单记录之后,女警察叫来了一位姓张的警官和我们上楼看看。

张警官带了一个随从与我们上楼。到家之后,随从拿着相机对着门一阵噼里啪啦狂照。然后张警官开始通过问话了解一些细节。通过这些问话,我也对这件事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岳父岳母是下午两点过一点出的门,出门去附近超市买了个棉被,就回来了,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小时,回来打开铁门后,发现里面的木门被撬了。在开锁半天未遂之后,他们开始讨论要不要跟我们打电话,一个说打,一个说不打,怕我们在外面担心,主张等我们回来再说,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打了。在我们的叮嘱下,他们下去找了保安,保安上来看了,又找来了一个开锁匠。事情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从这些叙述里,可以推断出来的是,歹徒的作案时间很短,半个多小时,不到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岳父岳母晚一些回来,很可能门已经被完全撬开。这么短的时机都被抓住了,说明歹徒一直在注意我们,知道我们这房屋里住了多少人,所以当岳父岳母出门的时候,他知道作案机会来了,立马动手。由于岳父岳母回来得早,这次入室行窃才半途而废——根据张警官的经验,歹徒应该还没能入室行窃。

然后,根据老婆的指认,当前来开锁的开锁匠和上次刚租到房子时的换锁匠是同一个人。当时开锁匠是中介介绍来的,说换一把锁比较安全,就把外面铁门的锁换了。但是这次,铁锁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歹徒打开了。这二者到底只是巧合还是存在因果关系,暂时不好确定。那开锁匠笑嘻嘻地说,这件事绝对和他们没有关系。

张警官不置可否,问岳父开外面铁门的时候是一拧就开还是拧了好几圈。岳父想了半天说,不是一下开的,至少拧了一圈。张警官继续不置可否,想了想说,把门打开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然后对开锁匠说,你不是能开锁吗,帮忙把里面的锁开一下。

开锁匠拿着工具七挫八撬,就把锁芯彻底撬开了,配合钥匙打开上面那把没坏的锁,门就开了。

我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让老婆和岳父岳母让开,怕里面跳出一个坏人。

门开了,一切都整整齐齐,毫无动静。张警官让我们检查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我们看了一圈,啥都没少。张警官看了离门边不远的笔记本电脑说,应该没入室,如果歹徒进来了,笔记本第一个被带走。

张警官又了解了一些情况,由于没有物品失窃,作了记录之后,案件也只能这样了。张警官建议我们赶紧把门锁换了。开锁匠这时说,他带了锁过来的,可以换。张警官问里面这把撬烂的锁可以换吗?他在包里摸索了半天说可以,他带了。我顿时觉得蹊跷。他还把锁拿到张警官面前说,你看这个锁,绝对安全。张警官看了说,这种哪算安全,钥匙是月牙形的才安全。开锁匠说,你们愿意要就换,不愿意要就算了。我们听出了警官话里的意思,说换锁的事再说吧。开锁匠于是收了个开锁费,走了。

我心想,他好像是有备而来,我们需要换什么样的锁他都清清楚楚装备好了,这也太蹊跷了吧。

开锁匠走后,张警官说,这件事可能和这个开锁匠有关系:开锁匠当时换的铁门锁,这次铁门锁恰好被撬开了,而且行窃没成功之后,歹徒还把铁门反锁上了,要不你爸不可能多拧一圈才打开铁门,要撬门容易,要反锁门,没有钥匙是办不到的,由于当时是中介领着开锁匠来的,有可能他们事先留了备用钥匙,至于是中介还是开锁匠预留的钥匙就不好说了,估计是有人拿了这把备用钥匙来行窃。但是由于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把开锁匠扣押下来。但不能再让他装锁了,而且,铁门的锁也得换掉,以防万一。

这时岳母补充,在他们打不开门的时候,身边好像走过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穿暗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在身边晃了一会儿,然后走了。我们于是想到,如果能找到监控录像,是不是就能把这可疑的中年男子找出来。但岳父岳母都一口咬定他们只看到一个身影,专心开锁去了,就算看监控录像也认不出来。

根据张警官的推断,这个中年男子,可能就是作案人员,他一看全家出门了,于是准备开锁行窃,打开了铁门,里面的门没有钥匙,于是撬锁,不巧的是,撬到一会儿可能邻居回来了,于是若无其事地把铁门反锁上,装作外出,等他觉得又可以作案时,回来发现岳父岳母已经回来,正在想办法开锁,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再下手的可能,于是就走了。

到现在,我都觉得,没准岳父岳母记得那人的模样,只是年老体弱,怕人报复,息事宁人,装作说不知道。我们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要求看大厦的监控录像。张警官和大厦保安沟通,问能不能看监控录像,我竖着耳朵听,尽量把他们的粤语听清楚,那保安一句话差点没把我肺气炸,他说监控录像只保存30秒。这和不保存有什么差别?

后来来了一位主管,说来说去,监控录像可以保存3天,但是仅限于进门处的监控录像,不包括电梯里的,各个楼层更是没有监控。而且主管也不愿意把监控录像拿出来,还说这不是入室行窃,很可能就是门锁太老了,自己塞住了坏掉了。这些话都是她用粤语在和张警官讨论,不幸我又听懂了一大半,一肚子气,我于是说,这门锁以前非常顺溜的,不可能卡住坏掉,除了外力破坏,没有别的解释。张警官和她磋商了很久,最终同意去门卫处看监控录像。

张警官对我们说,他去看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让我们想办法把门锁换了。还叮嘱我们,锁在一家买,换锁的师傅从另一家请,这样最安全。

我们和岳父岳母讨论了一阵子,然后让他们看好门,我们出去买锁,并请人来安锁。走到楼下,正好看到张警官在看监控录像。就跟进去一起看。监控录像显示,岳父岳母两点零八分出门,两点三十八分返回,期间只有半个小时间隙。这么小的间隙也被歹徒盯上,只能说明歹徒已经盯了很久了。我们关注每一个进门出门的人,遗憾的是每一个进出的人保安都能道出他住几层几号。反反复复看了很久,最后没找到可疑人士。我们也没有办法了,难道这栋大厦有内鬼?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由于缺乏相关的证据和视频记录,这个案子估计是破不了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今后时时处处小心。

最后,我和老婆出去买锁,买锁的过程也斗智斗勇,因为换锁的人都希望你用他们家的锁和钥匙,我们想尽办法,在两家买了分别买了铁门和木门的锁。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充满不易,因为我们第一次买锁,对锁的型号大小一无所知,第一次买回去就根本用不上,只得出门再退。在请换锁匠时,换锁匠说让我们先走,他带上锁骑车一会儿来追我们,我们不同意,怕他借机留下备用钥匙,一直跟在他身边。种种不易,最终在两家拿了不同的锁,即使有一把锁和换锁匠出自一家,好歹有另一把锁出自另外一家,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更换门锁后的安全。

整个过程折腾完,已经晚上八九点了,我们才想起,原来今天过大年。
 

记一次社会事件

大年初三是我大婚之日的前一天。

此时老婆的父母,老婆家的亲戚们(包括舅舅舅妈表弟们),都已经赶到了荣昌。由于过年期间住宿紧张,我们一开始并没能把他们的住宿安排在一起。岳父岳母由于到得早被安排在即将举行婚礼的金昌酒店,其余后到的亲戚被安排在比较远的华东酒店。后来,通过老爸想办法,终于让金昌酒店预留了4个标准间,我们终于可以把舅舅舅妈表弟们从华东接过来和岳父岳母一起住,事情也就是从这里开始。

在终于将所有亲戚安排在一个酒店之后,老婆发现手机不在了。分析来分析去,最大的可能是丢在了出租车上。于是开始打电话,希望出租车司机能听见,然后把手机送回来。

打了很久,手机也没有人接。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落在出租车后座很可能出租车司机听不到,反而被第二个搭乘出租车的人捡走。被乘车的人捡走,手机就没那么容易要回来了。对方怎样处理手机的可能性都有,比如将手机卡扔了,再把手机当二手卖了;再比如捡着手机继续用——老婆的手机是自动从银行扣账的,继续用还了得——手机的归属地不在荣昌,一时半会儿也挂失不了。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没事就打一打,让对方用不安宁手机。

我们一家人一边不抱希望地拨手机,一边去吃饭的地方。拨着拨着,手机却突然通了。由于老婆的重庆话不好,我接过手机和那边交流。

先是一个男的和我说话,再是一个女的和我说话,说话内容都差不多,说他们捡到了我们的手机,我说谢谢,我们在金昌酒店丢的,能不能送过来(我把那边当出租车司机了)。那边说,啊?我们捡到手机就这样还给你啊?言下之意,你不表示一下,怎么可能还给你。我说这样嘛,你们送过来,我们给你们一点现金表示感谢。那边问多少啊?我和老婆沟通了一下说200。那边想了一下说可以,但是坚决不送到宾馆来,怕我们口头答应了,到时候对他们不利。到这个时候,我已经被那边急得哭笑不得了,我说,大过年的,我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两百块钱搞得大家都不高兴。那边说是,我晓得你们有钱。我听了这句话更感觉像吃了苍蝇。我说,你们送过来,我们交钱,就这么简单。那边还是不干。这个时候那边开始绕弯子,一会儿说去另一个宾馆,那边他们有熟人,可以让我们到他们熟人那里取手机,一会儿又说去三级车站,他们正在那边办事。

正月初三遇到这种事,满肚子的气,还只能忍着,因为得把手机要回来。一边心里也在想,就算那边什么要求都没有地送回来,我们至少也会给一两百的感谢金,你说这两人何苦为一两百块钱搞得大家都不愉快,还怕把各人绕进去,在这里越弄越复杂。

最后,那边终于敲定了三级车站,让我们过去拿,不,只能让失主一个人过去拿。我们当然没傻到这地步,四个人——我老婆、我、我爸、老婆的大舅——一起打了一个车开去了三级站。

到三级站之后,老婆跟那边打电话,我有意思跟老婆隔开几米——我和她穿的情侣装,都是黄色,一看就是一对——对方要发现了没准就不还手机了。但我爸跟着老婆,怕出事。

那边又开始领着老婆绕圈,先让过马路,再让向左,向右,向左,向右。我隔着马路看着老婆东走西走,东看西看,其实就在原地打转。后来才明白,那边在观察我老婆是不是一个人。

再后来,我发现我老婆向一个人走去,我爸走了过去,形势不太对。

我两步冲过了马路,大舅也跟着我跑过去。到了跟前,已经吵起来了。

对方是一男一女,一看都不是正经人。女方烫发,妆化得很俗,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估计不是太妹就是妓女。男的,染发烫发扎耳钉,典型的混混。看到这两个人,我就一点都不纳闷为什么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了。

还没弄明白吵什么,矛盾已经激化,我爸一把向那女的推去。那男的有动手的意思,我爸指着他说,你敢!那男的打量形势,此时我和大舅刚好赶来站定。那男的打量我,我盯他,狠盯,意思很简单,你要有种就动手试试。那男的不敢贸然动手,也不好再打量我,因为我一直瞪着他。我瞪人的功夫在初中就被人形容为恐怖。

再然后,那个男的走到旁边去打电话,女的和我老婆开始骂战。骂战的几百字脏话就不在这里复述了。

经过后来的回忆和整理,矛盾激化的过程是这样的:那女的先像操纵机器人一样把我老婆引来引去,还说,你怎么这么笨,我都看到你了你还没看到我。在见到人之后,收了钱,拿了手机,我老婆一直说好话,那女的却在最后丢下一句:今天是给你一个教训!这句话把矛盾彻底引爆。我老婆忍了一肚子的气开始爆发,我老爸开始上去推人。我和大舅赶到,开始对峙,人开始围观。那女人居然有脸大叫她要报警,谁怕谁,警察来了,至少也给她定个敲诈。

由于男的看我们人多没贸然动手,事件没朝更恶劣的方向发展。那男的开始到一边打电话,我怀疑那男的在打电话叫人。围观的人开始劝架,在骂够了之后——当然骂不够,只是出出心中恶气罢了——遇到一个拉三轮的来劝架,和我爸似乎有些认识,就坐着那人的机动三轮走了。

在机动三轮开走的时候,那男的依旧在朝这边打量。妈的个X,谁怕谁,我依旧恶狠狠回应。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除了久久不息的余怒。

回顾整件事,一开始我们想谁会为了区区200块钱把事情绕得这么复杂,最终我们得到了答案:小混混和小太妹。这类人表现光鲜,在人前耍威风,其实连养活自己的钱都没有,为了一点小钱,什么心思都能动,什么事也干得出。

另外,四个人一起过去显然是明智的,如果是两个人过去,非有一场打斗不可。如果一个人过去,那就不是两百块钱的事了,五百块钱估计都拿不回来,还可能把人栽进去。

还有,最后走了也很明智,如果那男的真的是在打电话叫同伙,拖久了反而有危险。

从头到尾我没有动手,除了在气势上和对方抗衡,整件事在处理上我好像缺了些男子汉气概,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有我的顾忌。第二天就是大婚的日子,我可不想黑着眼圈或者瘸着腿上台。尽管四个人摆平两个人很容易,但一旦动手,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有。更何况,我爸妈生活在这座城市,事情弄大了,小混混烂命一条,我爸妈的安全呢?

无论如何,事情在没有恶化的情况下收场了,虽然恶气没有出够,至今想起依旧恨得牙痒痒。

这件事也让我对自己的家乡有了更深的了解。尽管重庆打黑打得风生水起战功累累,但这种混混是打不完的,就像割草,割了一茬又一茬,除非你破坏掉滋生杂草的环境,但这项工程,比打黑艰难百倍千倍。我也不指望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一天。只要这个城市里有部分小孩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没有认同感,他们就可能通过混社会的方式寻找安全感寻找归属感寻找认同感。谁去给他们安全感归属感认同感?这问题太复杂了。

写下这件事,也是想给读到这篇文章的朋友一个借鉴。遇到这类事件,智力上的较量比体力上的较量更为重要。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