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社会事件

大年初三是我大婚之日的前一天。

此时老婆的父母,老婆家的亲戚们(包括舅舅舅妈表弟们),都已经赶到了荣昌。由于过年期间住宿紧张,我们一开始并没能把他们的住宿安排在一起。岳父岳母由于到得早被安排在即将举行婚礼的金昌酒店,其余后到的亲戚被安排在比较远的华东酒店。后来,通过老爸想办法,终于让金昌酒店预留了4个标准间,我们终于可以把舅舅舅妈表弟们从华东接过来和岳父岳母一起住,事情也就是从这里开始。

在终于将所有亲戚安排在一个酒店之后,老婆发现手机不在了。分析来分析去,最大的可能是丢在了出租车上。于是开始打电话,希望出租车司机能听见,然后把手机送回来。

打了很久,手机也没有人接。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落在出租车后座很可能出租车司机听不到,反而被第二个搭乘出租车的人捡走。被乘车的人捡走,手机就没那么容易要回来了。对方怎样处理手机的可能性都有,比如将手机卡扔了,再把手机当二手卖了;再比如捡着手机继续用——老婆的手机是自动从银行扣账的,继续用还了得——手机的归属地不在荣昌,一时半会儿也挂失不了。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没事就打一打,让对方用不安宁手机。

我们一家人一边不抱希望地拨手机,一边去吃饭的地方。拨着拨着,手机却突然通了。由于老婆的重庆话不好,我接过手机和那边交流。

先是一个男的和我说话,再是一个女的和我说话,说话内容都差不多,说他们捡到了我们的手机,我说谢谢,我们在金昌酒店丢的,能不能送过来(我把那边当出租车司机了)。那边说,啊?我们捡到手机就这样还给你啊?言下之意,你不表示一下,怎么可能还给你。我说这样嘛,你们送过来,我们给你们一点现金表示感谢。那边问多少啊?我和老婆沟通了一下说200。那边想了一下说可以,但是坚决不送到宾馆来,怕我们口头答应了,到时候对他们不利。到这个时候,我已经被那边急得哭笑不得了,我说,大过年的,我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两百块钱搞得大家都不高兴。那边说是,我晓得你们有钱。我听了这句话更感觉像吃了苍蝇。我说,你们送过来,我们交钱,就这么简单。那边还是不干。这个时候那边开始绕弯子,一会儿说去另一个宾馆,那边他们有熟人,可以让我们到他们熟人那里取手机,一会儿又说去三级车站,他们正在那边办事。

正月初三遇到这种事,满肚子的气,还只能忍着,因为得把手机要回来。一边心里也在想,就算那边什么要求都没有地送回来,我们至少也会给一两百的感谢金,你说这两人何苦为一两百块钱搞得大家都不愉快,还怕把各人绕进去,在这里越弄越复杂。

最后,那边终于敲定了三级车站,让我们过去拿,不,只能让失主一个人过去拿。我们当然没傻到这地步,四个人——我老婆、我、我爸、老婆的大舅——一起打了一个车开去了三级站。

到三级站之后,老婆跟那边打电话,我有意思跟老婆隔开几米——我和她穿的情侣装,都是黄色,一看就是一对——对方要发现了没准就不还手机了。但我爸跟着老婆,怕出事。

那边又开始领着老婆绕圈,先让过马路,再让向左,向右,向左,向右。我隔着马路看着老婆东走西走,东看西看,其实就在原地打转。后来才明白,那边在观察我老婆是不是一个人。

再后来,我发现我老婆向一个人走去,我爸走了过去,形势不太对。

我两步冲过了马路,大舅也跟着我跑过去。到了跟前,已经吵起来了。

对方是一男一女,一看都不是正经人。女方烫发,妆化得很俗,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估计不是太妹就是妓女。男的,染发烫发扎耳钉,典型的混混。看到这两个人,我就一点都不纳闷为什么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了。

还没弄明白吵什么,矛盾已经激化,我爸一把向那女的推去。那男的有动手的意思,我爸指着他说,你敢!那男的打量形势,此时我和大舅刚好赶来站定。那男的打量我,我盯他,狠盯,意思很简单,你要有种就动手试试。那男的不敢贸然动手,也不好再打量我,因为我一直瞪着他。我瞪人的功夫在初中就被人形容为恐怖。

再然后,那个男的走到旁边去打电话,女的和我老婆开始骂战。骂战的几百字脏话就不在这里复述了。

经过后来的回忆和整理,矛盾激化的过程是这样的:那女的先像操纵机器人一样把我老婆引来引去,还说,你怎么这么笨,我都看到你了你还没看到我。在见到人之后,收了钱,拿了手机,我老婆一直说好话,那女的却在最后丢下一句:今天是给你一个教训!这句话把矛盾彻底引爆。我老婆忍了一肚子的气开始爆发,我老爸开始上去推人。我和大舅赶到,开始对峙,人开始围观。那女人居然有脸大叫她要报警,谁怕谁,警察来了,至少也给她定个敲诈。

由于男的看我们人多没贸然动手,事件没朝更恶劣的方向发展。那男的开始到一边打电话,我怀疑那男的在打电话叫人。围观的人开始劝架,在骂够了之后——当然骂不够,只是出出心中恶气罢了——遇到一个拉三轮的来劝架,和我爸似乎有些认识,就坐着那人的机动三轮走了。

在机动三轮开走的时候,那男的依旧在朝这边打量。妈的个X,谁怕谁,我依旧恶狠狠回应。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除了久久不息的余怒。

回顾整件事,一开始我们想谁会为了区区200块钱把事情绕得这么复杂,最终我们得到了答案:小混混和小太妹。这类人表现光鲜,在人前耍威风,其实连养活自己的钱都没有,为了一点小钱,什么心思都能动,什么事也干得出。

另外,四个人一起过去显然是明智的,如果是两个人过去,非有一场打斗不可。如果一个人过去,那就不是两百块钱的事了,五百块钱估计都拿不回来,还可能把人栽进去。

还有,最后走了也很明智,如果那男的真的是在打电话叫同伙,拖久了反而有危险。

从头到尾我没有动手,除了在气势上和对方抗衡,整件事在处理上我好像缺了些男子汉气概,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有我的顾忌。第二天就是大婚的日子,我可不想黑着眼圈或者瘸着腿上台。尽管四个人摆平两个人很容易,但一旦动手,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有。更何况,我爸妈生活在这座城市,事情弄大了,小混混烂命一条,我爸妈的安全呢?

无论如何,事情在没有恶化的情况下收场了,虽然恶气没有出够,至今想起依旧恨得牙痒痒。

这件事也让我对自己的家乡有了更深的了解。尽管重庆打黑打得风生水起战功累累,但这种混混是打不完的,就像割草,割了一茬又一茬,除非你破坏掉滋生杂草的环境,但这项工程,比打黑艰难百倍千倍。我也不指望在有生之年见到这一天。只要这个城市里有部分小孩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没有认同感,他们就可能通过混社会的方式寻找安全感寻找归属感寻找认同感。谁去给他们安全感归属感认同感?这问题太复杂了。

写下这件事,也是想给读到这篇文章的朋友一个借鉴。遇到这类事件,智力上的较量比体力上的较量更为重要。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