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悉尼的那些事(5)——磕磕碰碰第一天

5.磕磕碰碰第一天

 

放好行李出门,电梯里女声叫道“够淫荡”,就下去了。从住处到学校就两三分钟。学校有好多栋楼,其中深褐色的主楼一柱擎天,我们所在的楼并不显眼。Y同学带我去学校见C老师。上楼电梯,输入密码进门。可以看出,学校建筑的安全防范做得很到位,室内的很多区域都是需要密码才能访问的。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C老师,他比照片还瘦,一看就是靠勤奋拼天下的那种人。C老师建议去吃午饭,顺便聊聊。出门找到一家台湾餐馆,边吃边聊。不知是因为刚坐了飞机还是不习惯台湾饭菜的甜味,我胃口不佳。初次见面的胃口不佳会给人拘束的感觉。

C老师问及我住房的情况,我说房租太贵,想换一换。C老师说住得远些也没有关系,这边坐火车上下班很正常。住宿安顿下来之后,自己把饭做起来,这边中午通常都带饭到学校,用微波炉热热就吃。听到这样的说法我觉得很新鲜。要在国内,不管老师家长都会建议学生尽量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生活方面则是能简就简,能省就省。恨不得把生活压缩到最小状态,哪有鼓励学生做饭的,这不是浪费学习时间么。所以一切都和我的预期相反。我心想过来之后租一个学校旁边的,晚上可以干得晚些回去,周末也在实验室呆着,学习研究压倒一切,牺牲休息也在所不惜。完全没想过会被建议住得远点,还要自己做饭。后来呆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体会到,在这边要即会生活,又会学习,更要会在这二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席间还聊到了我在澳洲这半年的计划,他告诉我能不能有进一步的机会直接取决于我这半年的成绩。这一点我倒是明白的,如果抱着吃喝玩乐的心态在这边游山玩水半年,不但这边没有机会,就连回国估计都不好毕业。但又要坐火车上下班,又要做饭,还得在学业上做出些成绩,这些在我看来相互冲突的要求还真让我为难。

饭后,Y同学带我去办学校的手续,由于主管该事务的芭芭拉女士不在,只好作罢。芭芭拉听上去是一个美女的名字,后来见到了才知道是一懒散的洋人老太婆,再后来才知道,是一个看到了巧克力会尖叫的老太婆。

Y同学于是带我出门办银行卡和手机卡,并慷慨地借了400元助我度过经济赤贫期。银行卡由Y同学代办,由他替我完成一切英语交流——我和所有刚到国外的中国学生一样,对说英语有种畏惧。由Y操刀,过程还算顺利,但由于我还没有手机卡,也不能出具相关资料证明我是学生,所以银行卡只办到未完成状态。需要我把资料补齐后才算完成。需要说明的是,这边银行卡收费比国内严重。国内一张普通卡,10元年费是唯一的收费,这边的卡,某些种类的账户在自动提款机上提款都要收费。这也是为什么我得办学生账号,出具学生证明的原因。

买手机卡是在一华人店,我想想,和华人说英语,我至少不那么怕,那我试着应付应付吧。但是蹩脚英文明显让那老太烦了,她用中文问道,你到底要什么?我舒了一口气,转用中文交流,我说我要那种打中国便宜的手机卡。老太婆把手机卡递给我,我翻看。这种卡打国内只要三分一分钟,打悉尼本地却要两毛,当然,都是澳币。和国内电话卡不同的是,这种卡还需要电话激活。电话打过去,洋妞接话,澳洲口音,问我一连串信息,交流到一半,实在难以为继,越说越说不清,Y同学接过电话,替我回答了剩下的问题。我再接过电话,里面的洋妞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比我还头疼,她告诉我,手机会在4小时后激活。

此时已不早,Y同学先回家了。他问我自己逛逛没问题吧?我说没事。我想我一个快三十的人了,难道还怕逛街,于是开始一个人在附近闲逛。

我如一个探索者一般好奇地探索周围的环境。这边的超市很奇怪,喜欢扎堆,一楼甲超市,二楼乙超市,如此之近,不畏竞争。在国内,谁见过家乐福和沃尔玛当邻居的。我逛完唐人街逛百老汇购物中心,我好奇地翻看每一样商品,疯狂地比价,什么便宜挑什么:最便宜的面包,最便宜的牛奶,最便宜的方便面……买到这些之后,心中安稳下来,我想,至少,我不会饿肚子了。后来才明白,未必便宜就是节约,适用才是节约。比如买来的劣质面包,和女人的X一个味道,在吃了两三天之后,我实在难以为继了,这袋面包最后放到长毛,不得不扔掉。再比如最便宜的餐具洗涤剂,怎么都洗不干净餐具上的油,而比它贵一块钱的同类产品,一滴就能搞定。再比如最便宜的水果,表面上看同样光鲜亮丽,拿回家放着一天忘了吃却坏了。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我真的节省到了极致。这让我想起《金拇指》里面援引的苏东坡的轶事,苏轼被贬停薪后,将每个月的预算分成30份,挂梁上,每天取出其中一份,以作生活开支。我当前的状况也差不多,将借来的钱精打细算,省一分是一分。一天20行不行?不行,太多了。一天10块呢?似乎又不够。那好吧,一天15。虽然不像苏轼挂在梁上,但也写在心里了。

傍晚,回屋收拾行李,本以为该买的都买了,收拾妥当却发现还缺个枕头,于是又出门奔向超市,买了一个最便宜的腈纶枕头。枕头好找,一看形状就是,枕套却麻烦,都包装好了,从包装上看,枕套,枕巾,床单,被套,全他妈一个样。只有根据标签去找。弄了好久,终于弄明白枕套的英文叫pillowcase,喜出望外找到一个,立马付款回家。打开一看,却是U型枕套,用来套U型枕头的。我拿着那U型枕套,不知怎样才能把枕头塞进去,觉得自己蠢到家了。心想算了吧,先把它当枕巾用。明天看能不能换掉。

终于基本物品凑合着都有了,随便吃了些买的东西,然后洗澡洗衣服。一切忙完之后打开电脑连接网络。当熟悉的网页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安稳的感觉。

下线之后已经是晚上12点了,正好是国内的9点,于是给家里打电话汇报情况。父母的不安能在电话里很明显地听出来,他们完全不了解这边的一切,但又急于知道这边的一切。我知道,他们只有了解了情况,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能落地。我告诉他们,学校都是中国人,住处也都是中国人,一路上华人餐馆很多,没有什么不习惯,我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这样的解释显然夸张,但是,你知道的,却很必要,尤其对于父母那颗牵挂万里的心。

半个小时挂断电话之后,我终于可以如愿入睡了。在悉尼的第一天结束。

从北京到悉尼的那些事(4)——落地

4.落地

 

机场出口接人的很多,我四处望,看谁比较像Y同学。他说他会拿一张写着我名字的纸。手里拿着纸的人很多,但我没找到我的名字。我只好又根据外貌来判断:和我差不多大小,学生模样。终于锁定一个,见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张A4白纸。我走进,他的确是Y同学,那白纸上的确写了我的名字,圆珠笔单线条,连多划几道加粗都舍不得,不近到一米根本看不出上面有字。

见面寒暄,问我路上是否顺利,等等。然后带我打的前往他替我找的住处。我在出租车上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往外看。如果要以房屋的密集程度和楼层的高低来判断一个国家是否繁华,那澳洲比中国差远了,一路上的房子比不过北京上海,也比不过成都重庆。房屋全是一两层,独门独户,房屋周围环绕着长相迥异于国内的树木。当然了,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住着别墅。路不宽,想要看八车道的路,那几乎是没门。

当终于周围的房屋慢慢高了起来,到了一条稍微宽一点的路,Y同学告诉我这是Broadway,马上就到城市了,住处就在前方。我说,刚才的不叫城市啊,他说那是郊区,真正的悉尼城区非常小。我说有多小,比北京的东城区还小?他说不知道北京东城区有多大,至少比上海的浦东新区小。真正的高楼就集中在这非常小的一片区域。这区域之外的,严格上都不叫悉尼,它们有自己的名字。国内所说的悉尼,通常是指悉尼城区以及周围的一大片郊区。真正住在悉尼城区的人非常少,大部分住在西郊和北郊。我想,以前有好几个人说他在悉尼,弄半天,是在骗我。

眼前的这条街叫Broadway,通常翻译成百老汇,原来不止美国有百老汇,全世界都有,就像不止北京有王府井,全中国都有一样。其实,按字面解释,Broadway应该翻译成“宽路”。我看着眼前,如果这也叫宽路的话,长安街只好叫超级宇宙无敌巨宽路了。

我们从出租车上下来,拎着行李,拐弯进入侧街,上楼。我的住处,是百老汇路边楼房里的一套公寓。上楼,楼梯是英语服务,广播里传来一个女声“勾引啊”,楼梯于是上升了。

出楼梯,敲门,房东开门。房东是个学生,北方人模样,宽脸细眼,戴个眼镜。进屋后,我打量住处,这其实是一套一居室。一室一厅一阳台一厕所。我住那一室,房间还不错。但这一厅坏了我的印象。厅里摆了两张床,一张沙发。一张床上没睡人,应该是房东的,被子扭作一团。另一张床放在角落,上面歪躺着一个人,见有人来,抬头望了一眼,又躺下了。沙发上的人睡得死沉没有动静,沙发太短,脚搭在沙发外面。

Y同学告诉我,这三个人和我们一所大学。我心里估摸着,这就是海外华人学生的风貌?我心里产生了抵触,不愿在这里长住,再加上房租太贵,更坚定了我的信心。

我和房东谈,我租一个月如何,我的补助少,房租太贵,负担不起,他不乐意。他说他和Y同学说好了,至少租三个月。Y同学替我说好话,说大家都是学生,都不容易,帮个忙,何况他这房子地势好,租出去非常容易。他说三个月后他就毕业了,他就是算好了租三个月的,三个月后正好毕业,到时候房子也正好到期。我明白了他其实是二房东,把整个房子租下来,再将其中一间转租出来赚点油水。商讨了很久,他同意我在这里暂时住两周,他用着两周将房子再租出去,我用这两周再找房子。我答应了。勉强先住下来,作一个过渡。

交钱开票,260一周的房租,押二交一,加上100的钥匙押金,一下子去了880,身上只剩不到50,我直接步入赤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