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空虚日记(下)

她似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看看我,又看看我的摊,犹豫片刻,她终于打破了沉默:“你的摊?”

 

     “嗯。”我点点头。

 

     “生意怎么样?”

 

     “还……过得去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

 

     “要不要来点什么?”我问她。谢天谢地,这句“职业术语”还没忘,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办了。

 

     “好吧,尝尝你的手艺如何。”她笑了笑。

 

     我替她拣了个又肥又大的鸡翅。我轻轻的在鸡翅上划上几刀,以利于味道的渗入。然后往上面抹作料……我的手熟练地摆弄着,心却不知不觉回到了十余年前。

 

     我是在团委组织的一次活动上认识她的。那是去一个乡村开展心连心活动。汽车一路颠簸,我觉得胃极不舒服,我想吐,而她真的吐了。大概同病相连,我开始注意她了。她柔美得让人心动,我禁不住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呵护她。她那天穿着件嫩绿色的毛衣,从此那片嫩绿便占据了我的心。

 

     打那天起,我便找尽了一切办法去接近她,上学路上,我经常佯装与她偶然相遇,然后伴她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放学后,我总是在教学楼上眺望,等到她的身影出现后,然后匆匆下楼去追上她,与她同路。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很快乐。这座莲花桥,我不知陪她走了多少遍。

 

     她的笑让我陶醉,而她的心,我却怎样也猜不透。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想问她,多少次我鼓起了勇气,话到嘴边,却最终没能说出口。我怕一张口,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便会逝去。

 

     我依旧每天上学碰见她,放学也碰见她,时间在一天天逝去,正像一首歌中唱道;总想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高考终究还是来了。考场上的失误让我抱憾终身,而她,我再也没有见到……

 

     …………

 

     “快烧焦了!”她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竟忘了翻面!我歉意地笑笑,赶快翻过来,让炭火炙烤鸡翅的另一面。她看着我,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烤好之后,我把鸡翅递到她手中,在她接过鸡翅的一刹那,我碰到了她的手,她细腻光滑的手与我干燥粗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开始细细品尝我烤的鸡翅。“嗯,除了有些焦,味道还不错。”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这条街就数我的手艺最臭。

 

     “多少钱?”她一边吃一边问我。

 

     “不要钱,”我慌忙说,“你还记得那次吗?你要我请客吃烧烤……”我指的是那次好不容易领了奖学金之后,她笑着要我带她去吃烧烤,我欣然答应了,种种原因,却未能如愿。

 

     “那么久的事了,还提它干嘛。你现在做的是小本生意,不给钱怎么行?”她硬是塞给了我十块钱,“别找了。”

 

     “有些急事要做,我得走了,有机会再见。”她望着我说。

 

     我也望着她——以前,在那些伴她上学放学的日子,我只偷偷地看她,不敢这样直接对视她的眼睛。她的眸子清澈如水,我的目光欲图通过她的眸子直达她的内心深处。

 

     正转身要走,她突然莞尔一笑:“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她抿抿嘴唇,“成熟后的你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她的笑容竟和十年前一点没变!

 

     “拜拜。”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朝我挥挥手,示意她真的要走了。

 

     我抬起手朝她挥挥,“拜拜”二字却未说出口。我目送她远去,直到那片绿再也看不见。

 

     …… ……

 

     我早早地收摊了。回到家后,我把那十块钱紧紧攥在手里舍不得放在任何地方。

 

     晚上,没有睡意的我望着那十块钱痴笑、傻笑、大笑……直到笑出伤心泪,直到天亮……

 

     东方的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她还会出现吗?我不知道。而我的生活,还得继续……

 

 

 

                        2000.8.25 10:12

 

 

这篇,大概算我小说的处女作,初稿于高中二年级,重写于2000年。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正视这篇小说,觉得幼稚。今天回看,虽然依旧觉得幼稚,但那股清纯,无比难得。

 

因此,稍作修改之后,将它贴出。修改的地方,都是幼稚得让我觉得不改看着碍眼的地方,但愿修改之处能很好地和原文融为一体。

【小说】 空虚日记(上)

 

    2010年3月12      星期五    

                               

    早早地,我便把烧烤推车推到了莲花桥边。我知道,早晨生意不好,顾客寥寥无几,可为了生计,寥寥无几的顾客也不能放过。

 

    我很专业的摆弄好各种玩意儿,让它们各就各位:鸡翅,羊肉串,蘑菇,火腿肠……生好火,等待着生意上门。

 

     同行们还没有来,路上行人也不多。我张望着,希望他们能走过来,但他们依旧走者自己的路,他们的眼中,我似乎是不存在的。

 

     这样的情景容易让人陷入沉思。最先从记忆中跳出来的往往是让人刻骨铭心的东西:

 

     那是十一年前填报高考志愿时的情景。我想填青大,我知道自己有七成把握,可我不敢下手。老师鼓励我,同学支持我,最终我写下了艰难的决定,那一笔一划,至今记忆犹新。而高考的结果是残酷的,我已几不清自己在家里昏睡了多少天。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我报了补习班,可补习班的日子也让人窒息,成天头脑里昏昏沉沉;还有那种压抑的感觉,像泰山压顶;更重要的是,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是啊,她飞走了,和其他同学一样。我终于发现,自己以前天天上学,不知疲倦,竟是因为她。而今没有了她,就如茫茫无际的大海中被浪潮卷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我没能继续读下去。

 

    回家关了自己好几个月,终于决定重新面对生活。我于是摆了这个摊。选择莲花桥边作为摆摊地点,除了因为这儿顾客多,还因为河边有一排柳树,每当柳树发芽,那嫩绿的叶儿,总让我联想到她毛衣的颜色——那是一个我用金丝绒的盒子小心藏好放在内心深处的故事。

 

     转眼间,十年过去,曾经的清清河水已有些像化学老师作完实验后的残液;曾经的青青杨柳已成了残枝败柳。

 

     我回到了现实,眼睛漠然地望着前方。我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我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远处的一点嫩绿色印入眼帘,多么熟悉啊!让我不得不再次想起了她。“怎么可能!”我立刻否决了自己。多少次,我把穿着嫩绿色毛衣的相似身影当作她,等到走近了,只换来深深的失落。

 

     嫩绿色在慢慢靠近,是位身穿绿色皮衣的女士。“真没猜错,怎么可能是她?她爱穿的可是毛衣。”

 

      当她的身影大到能看清面容的时候,我傻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上天怎么把我和她安排到此时见面。我开始明白自己是有些害怕见到她的,特别是这样的突如其来,尽管平时老想着她的身影。

 

     她也明显看见了我,我从她的眼中读出了惊奇。她朝我走过来。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更是混乱。烧烤十年,见识三教九流各路人物都没如此乱过阵脚——我慌乱而不知所措,怎么会?怎么会?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大脑明显缴械投降,放弃对身体的领导权,没有了大脑的领导,连手脚都显得多余,不知怎样放是好。

 

     “嗨!”她朝我打招呼。

 

     “嗨……”我望着她,尽量抑制内心的混乱。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皮衣,非常合身。她的眼睛,她的脸庞,她的唇,那么熟悉,娇美中,更多添了几分成熟。她的头发盘了起来,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